宝缨以为菩萨终于听到了她的心声,太皇太后会从此好转,却见年长的宫人纷纷垂泪,说这是大限将至前回光返照。
符清羽来得匆忙,脚步虚浮,面色惨白如纸。
祖孙二人说了很久的话,久到宝缨在外面有些跪不稳了,房门突然打开,何公公和几个深得信任的老嬷嬷被传召进去。
宝缨也一同被叫了进去。
太皇太后轻轻摸着她的头发,充满爱怜地说:“宝缨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要是从前我还舍不得……现在……至少他能护着你。”
太皇太后哽咽难言,停了一会儿,又说:“我就自私一回,宝缨在你身边,祖母才放心。你们两个,连生日都相配,一个十月十,一个十一月十一,多好……”
太皇太后糊涂了,说话断断续续,不知在对谁说。宝缨没功夫细想这里头的含义,太皇太后哭了,她也跟着流眼泪。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看不清符清羽的脸色,只记住了玄色衣衫下一个清瘦孤绝的身影。
作为侍奉帝王的嘉奖,太皇太后颁布了一道懿旨,准宝缨的祖父、兄长、以及其他被流放南疆的族人脱去罪名,返回故里。
宝缨那时还懵懂,不清楚一直不松口的杨用怎么突然变了心意,结束了程氏一族的流放,只当是天降喜事。
过后才隐约猜到这背后的交易——太皇太后为符清羽选了杨家嫡女为后,待亲政后完婚。
无论怎样,宝缨为家人获得赦免心存感激。至于侍寝这一“重任”,宝缨不敢多想,当下也没有心思考虑太多。
太皇太后之于宝缨,不但是恩人,在宝缨心里更是慈祥和善的长辈,是入宫后对她最好的人。
父母兄长去世那年,宝缨年岁太小,对死亡的理解还朦胧,太皇太后薨逝才让她第一次痛彻心扉,自换上丧服,眼泪就稀里哗啦地掉了下来。
当然,太皇太后殡天,无论有几分真情,宫人们都得做出悲伤的模样来。停灵那些天,殡宫里哭声就没断过,宝缨在当中倒不算显眼。
相比之下,皇帝的态度反而过分安静了。
符清羽守灵守了整整三天,一滴泪也没掉,神色也和平常一样,只是话格外少,静静待在梓棺前,很久才眨一下眼。
静到像一尊雕塑,一缕幽魂,宫人们请他示下,往往隔了好一会儿才得到回应。
嬷嬷们起先有些担忧,后来听说皇帝在前朝的表现如常,太医也说没事,才都放了心。
毕竟陛下从来不是话多的人,至亲离世,不想做无聊的酬应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他主动和宝缨搭话时,宝缨着实感到意外。
那是大祭之后了。
太皇太后的遗物,仅保留少数,大多要被烧掉。等到人少,宝缨也凑到火盆边,准备将两年来抄的佛经都烧掉。
刚烧了几册,习惯地从身后抽取,却没抽动。
一回身,发现符清羽在她身后,垂目看着那摞佛经,不知来了多久了。
宝缨急忙行礼,符清羽拿起一本经文,随意翻开来,淡淡说了句:“字可真差。”
以宝缨如今养刁了的眼睛来看,那字也是不够好的,皇帝这句评价不算过分。
宝缨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那是最早抄的,后面就变好了。”
符清羽瞥了她一眼,拿出最后一本,缓缓端详。
天光快要散尽了,橙红的火苗映在眸中,一池寒潭镀上些许暖意,终于他说:“不错。写的很好。”
破天荒头一回,符清羽竟夸了她。
宝缨不由打了个激灵,恭顺地说:“是陛下教导的好。”
符清羽没理会她的吹捧:“为什么烧了?”
因为太皇太后去了。
大概她太渺小了,即使诚心诚意祈求了两年,好像也并不能让太皇太后延寿,反是每况愈下。
“没用的……”宝缨摇了摇头,“奴婢以后不信了。”
符清羽默了默,将手里那卷经丢进了火盆,轻声问:“不抄经了……以后想做什么?”
以后?
好些天得不到充足休息,脑子沉沉乱乱的,她脱口而出:“以后……以后奴婢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