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存想了想,决定还是回这个电话。
她拨了过去,为了避免露陷,她打算到时候少说点话。父母与其他人不同,他们是与孩子骨肉相连,甚至说是心有灵犀也不为过。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岳忠应该是喝了不少酒,呼吸粗重,“清河,嗝,清河,爸爸最近在外面工作,好久没有联系你了,这段日子你过得怎么样啊?”
任存暗自摇头,“嗯,还好。”
岳清河在她父亲面前一向是寡言少语的,说是蹑手蹑脚都不为过,两人压根都不像是父女,平时相处就跟陌生人似的。
岳忠叹了一口气,“清河啊,你已经高一了,学习上的事情爸爸不懂,但是你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或者缺钱了,一定要跟爸爸说知道吗?”
“还有……你妈妈那边,要是想她了,你就去看看吧,哎~她终究是你妈妈,我也没有权利去干涉你们见面。”
他自顾自的说了许多话,任存怕自己露陷,几乎没怎么回应他,说到最后,岳忠忽然哽咽了,嗓子里几乎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颤抖着说出一句话,“我是你爸爸啊,难道你打算一辈子都不跟我说话了吗?”
这一刻,任存忽然想起了任家鹏,当年她浑浑噩噩的,像个刺猬似的把身上的每一根刺都朝着她的父亲,将任家鹏扎的鲜血淋漓,那个时候,他最常用的就是以这种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声音里面透着祈求和悲哀,这是自己亲生女儿啊,距离却比陌生人更加的的遥远。
任存不知该如何开口,真正的岳清河已经死了,她的嗓子干涩的紧,许久之后才说了一句,“嗯,我知道了。”
接着便是长久的寂静。
岳忠又叹了一口气,“算了,爸爸不逼你了,你在外面要注意安全,放学后就直接回家,不要随便相信陌生人……”
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久,岳忠才终于停了。气氛又陷入了凝滞,最后,任存听见电话里传来一声苦涩的“那爸爸不打扰你休息了,下次再打给你吧。”
这是岳清河与岳忠的结,快十年了吧,这个结至岳清河死了都没解开。
岳忠爱喝酒,这是街坊四邻都知道的,时常看见他半夜三更醉醺醺的回家。黑暗的楼道里是沉重的脚步声,时不时传来谩骂的声音混合着呕吐声,第二天必定是一片难以言喻的气味。
等岳忠回了家,打开灯后,紧接着就能听见从他家里传来的打骂声,若是仔细听,还能听见幼童的哭声和女人崩溃的尖叫声。
那是岳清河六岁的时候,她从小知道自己家庭与别人不一样。别人家的父亲母亲即使做不到相濡以沫,也一定是相敬如宾的,高大宽厚的父亲,温和沉静的母亲,还有一个可爱的孩子,这样的家庭才能算得上完美吧。
可是岳清河不一样,争吵是家常便饭,打骂更是随手就来,家里的角落堆满了酒瓶子,当初弥漫着浓重的酒味儿。
晚上放学后写作业的时候,她就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听着门外的争吵声,笔尖都在颤抖,她太害怕了,害怕会出事,甚至于连外面忽然停下来的争吵后的寂静都会让她担惊受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