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的那番话,像极了我一位故人。”老妇人颤颤巍巍地开口,或许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她迅速地从方才悲伤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时淩疑惑,老妇人便接着开口:“她也是苗家人,是二十年前,南疆最富盛名的医师,苗微灵。”
冷不丁听到自己曾经的身份,时淩有些心虚,老妇人却将时淩的反应当成了好奇,一想起当年,她一边回忆,一边絮叨着那二十年前的事情。
“二十年前,那时还是万圣教掌权,我也才步入中年,我的丈夫当时为雀城滕家做工,不小心惹怒了当家主管,被报复了,打断了骨头,将他扔去了野外,等我找到的时候,他也已经奄奄一息了。
没了在滕家的工作,我家仅剩一块地,也没啥收入,他瘫痪在床上的这些年受尽了折磨,也花了好多钱,我以为的一辈子都要这么过了,哪想心怀慈悲的苗微灵知道了这件事,不辞辛远地前来义诊了。”
时淩无奈地挠了挠头,认真地倾听着,没有打断老妇人的话。
“可惜,苗大夫替我丈夫续了两年的命,他不想拖累家里,就趁家人不在自缢了……得知这个消息,我很崩溃,苗大夫知道了这件事,也是这么安慰我的,就像你刚刚和我说的话一样……为了让我们孤儿寡母不受到乡绅侵害,她还一直在暗中帮助我们,直到我的儿子成年。”
“可惜啊,好人不长命,在二十年前,她被万圣教选中成为活祭的祭品,就这样离开了我们,哎……”
老妇人说到这里,不知为何眼里又蓄满了泪水,说道:“要不是苗大夫,我真的会被重担压死,哪轮得到现在我这把老骨头呢。”
时淩记得是有这一回事,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自己,只好应和道:“她听起来是一个很好的人。”
“如果苗微灵还活着,一定誉满天下了吧。”老妇人呢喃道,忽然转头看向了时淩,眼里温柔:“孩子,这些天你对民众做出的贡献,我看在眼里,你真的和苗大夫一样——温柔,善良!”
温柔?善良?
时淩的脑海里顿时出现了闪回的情景,她举起刀大笑着刺进身下人的身躯里,血液四溅,死不瞑目。
为了拿到疱疫的母种,她潜入药阁,造成的杀孽,在简陋的小木屋里培植出了最初的一批疱种,紧接着这东西自鸦城蔓延,无数人浑身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水疱,尖叫着,惨哭着,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死不瞑目,伸出自己白骨一样的爪子,痛斥着就要掐死她:“你这孽种!下地狱!!不得超生!”
“不得超生!!!——”
时淩顿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退后一步,才发现自己刚刚出现了短暂的幻觉,她捂着额头,惊魂未定地喘着气。
“孩子,你怎么了?怎么脸色白成这样?”老妇人眼见时淩的状态不对,连忙安慰道。
“我……我不太舒服。”时淩一边深呼吸,一边缓解着自己的情绪,随便找了个理由,迅速离开了老妇人的身边。
时淩慢慢走着,想努力甩开自己身上挥之不去的阴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情越来越低沉,沉得像是要把自己拖下水,淹死在不见阳光的海底。
“这算不算工伤啊,观测者。”时淩低声呢喃道,浑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发红的眼角和颤抖的手。
观测者没有回答她,也罢,它向来如此。
时淩苦涩地笑了一下,脸色却比笑还难看,她来到没人的地方,扶着墙,不断努力着恢复自己即将崩溃的精神。
没事的,时淩,一场游戏而已,又不是你本来就那么反人类。
没事的,时淩,想想好的,在虚拟世界里受苦,回到现实可是会有更美好的未来啊。
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