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拓又提点道:“你们这般大的阵仗,人多生乱,要与明府说一声,届时请几个差役去以防有人借故生事,事后置一桌酒席给些银钱。”又笑着道,“你置田砌屋办坊,我无可相贺,砖瓦梁木等交与我便是,泥工瓦匠萁娘与你们村中里正商议。”
阿萁谢过沈拓,又厚颜道:“还有一事想劳烦沈家主,我想请千桃寺僧人去做法会,想托家主从中说事。”
沈娘子笑起来:“你放心,这事交与我们夫妇便是,我们这边说定再遣人送口信给你,接你去寺中,你亲与主持详谈。”
阿萁与江石定下一事,告辞回村,揪了卫煦到家,托他一道去请寺中相熟的僧人来做法会。卫煦咂舌,道:“这又有什么难处,僧人也要吃饭裹腹的,请他们前来做法事哪有不应的,虽说佛家讲个众生平等,请的僧人僧腊不同,受的布施自也不同。”
阿萁道:“不要小和尚,要在寺中说得话长老。”
卫煦又道:“二妹请的百僧,要是里头有龃龉的,许不肯来。”
阿萁道:“姊夫从中多做些人情功夫,这是功德扬名之事,他来你不来,外头人还以为他们有所不及呢?”
卫煦微吸口凉气,他这个小姨子丁点大,倒会架柴起火。阿萁又让健仆季三跟着卫煦,挑了布施请僧。
办法会少不得高桌供案,各样祭器,这却不是家家都有,施进只得请了卫小乙一道去村中各家去借,仍不得够,又借了邻村的。法会又有素斋,这么多僧人的斋饭,碗碟都不够,再者,顺带还要亲朋近邻,施老娘忙得团团转。
江娘子便问桃溪可有四司六局?若是有,不如花银子请了来,一应杂物都交与他们。施老娘闻所未闻,去桃溪买各样供品时便打听了打听,奈何桃溪纵富裕也不过小小一县,哪有四司六局。无奈只好租了碗碟,与阿苦一道租船一并拉回去。
萁娘问了老农晴雨,买了各样香材,趁着晴好与陈氏、阿叶连着阿豆都一并拉过来,又请了江娘子一道做线香。幸好在她事先存了小批线香不曾带着禹京,饶是如此,还是紧紧巴巴的,生怕放唁口那日香不够用。
陈氏和着香泥,嗫嚅半晌,才小心问阿萁道:“萁娘……要不……与你舅舅姨母那说一声,请了她们来搭手。”
阿萁想了想,自家跟舅舅家有隙,这番回来虽也送了礼去,大舅母却还是不冷不热的模样,说的话也是夹枪带棒的,陈大舅又是个多心思的,还是不叫为妙,陈二舅与二舅母倒还好,只是叫了陈二舅与二舅母,不叫陈大舅一家,那岂不是明摆着要交恶,与其如此,不如都不叫。
她两个姨母,大姨母家艰难,偏又与舅家议着亲,再者大陈氏母女长年埋头苦劳,人木心木,不喜在外交道,叫了未必肯来,来了生怯反倒要分心照顾,还不如以后再帮顾于她们;陈二姨家却是不差银钱的,自家都养着粗仆,还能来与你家做苦工。
阿萁便与陈氏说道:“阿娘,舅舅家与咱家还生着气呢,阿娘竟要调派他们,大舅母说不得更生气,不如等得逢年过节,再行往来。大姨母家中事多繁杂,大姨父又讲规矩,何苦给大姨母添事,少一样是一样。”
陈氏一想也是,道:“娘亲本想线香不够,都是亲戚,互为搭帮的,倒是娘亲想差了。”
阿萁笑道:“嬢嬢挑的吉日还隔着小十日,天又晴好,我们紧忙着几日,做法会那日的线香定是能够。”
陈氏笑了笑,道:“这便好。”她是小心之人,事未了,就怕生出枝节来,总是提心吊胆。
那边江石拆了两吊钱的铜钿,去桃溪街头巷尾,找了闲汉乞儿与他们酒肉银钱,叫他们四处传说三家村要请百僧度魂的事。
桃溪徐明府得知此事,笑与县丞道:“那施姓人家倒会生事,若真有百僧法会,我到时也去看看民生百态。”
县丞知得内情,道:“那块地还是经我手卖出去的,某遍翻县志,确有贵人逃到三家村死在了那里,后来也有奇说异谭,到得如今时隔久远,倒已无人说起。”
徐明府哦了声,大感兴趣,道:“竟真有此事?我还当乡野无根之说。”他是好钻营的,笑道,“如此,定要走上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