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梅林中独僻出的一处园子,没有往来的夫人小姐,唯有一对夫君。
捧着女儿的脑袋啧啧暗叹,想到女儿上车前的叮嘱,看着睡得香甜的女儿,李家老爷还是不忍的推了推女儿。
奋力的拱了两下身子,睡觉时不喜旁人打扰的小姑娘大力的翻了个身,原本便没有拴上的马车跟着颤了颤,即便女儿嫌弃自己嫌弃的紧,李家老爷仍旧不厌其烦的拍了拍女儿的肉肩旁:“喃喃,你不是说要摘杨梅吗?”
那时爱吃大过一切的小姑娘终于颤着两个辫子起身,怒哄哄的看了眼爹爹伸出胖胖的手:“抱。”
心头柔软又怜惜,带友情不顺畅的女儿出来散心的李家老爷忙将自己的小公主抱起,胡渣渣的下巴蹭了蹭女儿的脖颈,听到‘咯咯咯’的笑声后才抱着女儿下了车。
小姑娘坐在爹爹怀中看着树上红丹丹的杨梅已经口水直流,生怕女儿吃多了上火,李家老爷难得的正色:“喃喃莫要吃太多,吃一两个回到府中叫嬷嬷洗了才能吃……”
看着杨梅直勾勾出神,小腿已经等不及的乱蹬了。
李家老爷扶着树旁的梯子,胖姑娘认真的踩着梯子上树,伸手勾了勾拽下两颗杨梅,小姑娘眉眼笑开迅速放入口中,汁水四溢,小姑娘眼眸明亮继续伸手去摘杨梅,忘记了被排挤的委屈,只专心眼前的眼眸。
摇头叹笑女儿的爱吃,李家老爷大手摸了女儿软软的头发:“喃喃不是叮嘱爹爹要提醒你日后少吃些吗?”
疯狂吃杨梅的人完全不在意爹爹的打趣,用尽全身的力气专心吃食,哭笑不得看着女儿,李家老爷回忆起柔若无骨,温柔娇美的妻子来,明明他与妻子皆不是注重口腹之欲的人怎么生出的女儿这般爱吃,想到妻子若在定也要与他打趣女儿,李家老爷眼眸温柔,妻子虽然温柔,却是真正是个擅言辞的,他见过许多能说会道的人却每每总被妻子呛得哑口无言。
怀念着妻子,李家老爷并未注意小姑娘为了够到更高的杨梅,小脚再登上一个了一个阶梯。
梯子有些摇晃,努力够着树梢杨梅的小姑娘身形不稳向后仰去。
反应迅速,李家老爷抱住沉甸甸的女儿足下趔趄向后跌去,头撞到了石头,顾不得疼痛李家老爷迅速看向怀中的女儿:“喃喃?”
因着跌落而吓得惊神,听到声音回神,小姑娘嚎啕大哭:“爹爹,你不能死啊,爹爹,你不能死啊。”
看到女儿的惊慌,李家老爷心头一酸,妻子离开女儿还小,他忘不了女儿总是夜半惊醒站在庭院赤足找娘的画面,后来年幼的女儿忘记了妻子,他虽难过但却更愿意让女儿活的开心自在,摸了女儿的头安抚:“爹爹不会离开你,爹爹要护着你一辈子,不会让喃喃受伤,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喃喃。”
嘴上这样说说,李家老爷心口却闷痛,他注定要食言了,妻子亡故,他便抑郁寡欢,身染顽疾,每日夜里呕血,他知道自己剩不下几年了。
一遍遍安抚,李家老爷怀中的胖姑娘终于安静下来,不知离别等待着的小姑娘闻言破涕微笑种种点头:“那爹爹,我能不能多吃些杨梅?”
大笑点头,李家老爷掩去眼中的湿热:“好,我的喃喃吃半篮子都好。”
不打算再冒险的小姑娘一口两个的吃着府中仆从摘来的杨梅,两腮鼓鼓。
父女俩静坐在树下,隔壁墙院里不断传来笑语。
“听说西北换守边将领了,新将军是皇帝最宠爱的外甥,听说西北存亡之际那位是带兵杀出血路力挽狂澜夺回失地呢,那样的人不知是何模样。”
“既然是那上位的外甥,我倒觉得这西北未必是他守住的,再说听闻武将都长得粗糙狰狞,莫要多想了。”
……
满意的点了点头,李家老爷暗暗赞叹那位少年英雄,比起旁人,生意远及外族的李家老爷更了解西北的情况,看来,与外族的通商不如便能恢复了。
含笑垂头,看着怀中的女儿已经吃了半篮子的杨梅仍在继续吃,李家老爷大惊:“喃喃!你不能再吃了!”
双颊鼓鼓,小荷包鼓鼓,生怕爹爹发现,小姑娘一本正经的抬头:“我没有再吃了!”
与爹爹在别院游玩了一日,在爹爹的安抚下小姑娘终于再次骨气勇气去寻那总在她家巷子前玩的小姐姐们,李家老爷则与远道而来的好友坐在正堂内。
“李兄当真有远虑,幸好当初咱们筹措的商货没有撤离西北,如今那位小将军夺回西北,西北现下物资短缺,咱们的铺子只怕成了西北官府筹措物资的唯一选择了,哈哈哈哈。”
淡笑不语,李家老爷为相交多年的好友斟上一杯茶,静静听完那位小将军与知府筹措重建西北的事宜,暗自赞叹,待好友将一腔喜悦说完,李家老爷才含笑开口:“赵兄,你我交好二十几载,算是一起长大一起做生意,老友有件事想要赵兄相帮。”
放下手中的茶盏,来人连连摆手:“这说的哪里的话,托李兄的福赵某才有今日,赵某着粗犷的哪是做生意的料子,是李兄一直提携才是,李兄若有事但说无妨。”
含笑点头,再不客套,李家老爷轻声开口:“西北的铺子我占的八成股全权送给赵兄,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捧在手里心里护着惦记着,还望日后赵兄能照拂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