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真火的真神啊!我曾经在这海域象波斯人一样崇拜过你;后来在受圣礼时;让你给烧得这副样子;至今身上还有疤痕;我这会儿了解你;了解你这真神了;我这会儿才知道对你的真正的崇拜就是蔑视。不论是爱戴;还是崇敬;你都无动于衷;甚至因为嫌恶;你就要杀;一切都要被你杀尽杀绝。现在没有一个无所畏惧的傻瓜敢来冒犯你了。我承认你具有说不出的。摸不准的权力;可是;我这地震似的生命;至死都要抗拒那无条件而无所不至的控制着我的这种权力。在无人格的人中;也还有个性。尽管充其量不过有一点点;然而我从哪里来;就要到那里去;只要我还生活在人间;我身上就有威严的个性;而且感到有一种高贵的权利。不过;战争是苦痛的;憎恨是悲哀的。如果你哪怕以最起码的爱的形式来对待我;我就会跪倒下来吻着你;可是;如果你只是以至高的权力来压我;尽管你出动全部装备充足的海军;我们这里还是不为所动。你这个真神呵;你用火把我造了出来;我就要象火神的真正的孩子一样;把火给你吹回去。〃
(火光突然一再闪烁;那九股火焰直往上冲;比原先高了三倍;亚哈和其余的人们;都紧闭眼睛;他右手紧蒙着双眼。)
〃我承认你具有说不出的。摸不准的权力;我刚才不是这样说过嘛?这可不是我硬挤出来的话;我这会儿也不放下这些链环了。你能够使人瞎眼;我只能摸索着走。你能够烧尽烧光;我只能化成灰。请接受这双可怜的手和遮掩着的眼睛的敬意吧。我决不僭越。火光照穿了我的脑壳;我的眼球痛得难耐;我整个受伤的脑袋直象被砍了下来;在一种使人立不住脚的地上滚来滚去。啊;啊;尽管我眼睛看不清楚;我还是要跟你说话。虽然你是火光;是从黑暗中跳出来的;我却是从火光中跳出来的黑暗;是从你那里面跳出来的黑暗!那些个标枪停止不动了;睁开眼睛来;看到了没有?火还在烧着呢!你这个了不起的人物啊!这会儿;我可为我的族系增光啦。可是;你不过是我的炽热的父亲;至于我那可爱的母亲;我却还不认识。啊;多残酷!你究竟把我母亲怎么搞的?这就是我所大惑不解的:可是;你却更叫人莫测高深。你因为自己不知道你的来历;这才自称为绝后的;既然你是自称为绝后的;当然就不知道你的来头喽。我清楚我的来历;你却自己不知道自己的来历;你这万能者呵。你居然有些无法理解的事物;你这个真神呀;你的一切永恒只不过是时间;你一切的创造力都是无意识的。我通过你;通过你那燃烧着的体躯;我的灼伤的眼睛只能模糊地看到这一切。你这弃儿的火呀;你这年代久远的隐士呵;你也有你自己的无法表达的哑谜;你自己的叫人无法分担的悲伤。这里;我再次地又傲慢又苦痛地看清了我的祖先。跳吧;跳起来吧;火舌直舔上青天吧!我要跟你一起跳;我要跟你一起烧;我情愿跟你焊在一起;我不顾一切地崇拜你!〃
〃小艇!小艇!〃斯达巴克叫了起来;〃看你那只小艇;老人家!〃
亚哈的标枪;就是那支在柏斯的熔炉里炼出来的标枪;依然紧缚在它那突出的枪架上;所以;它直伸在他那只捕鲸小艇的艇头外边;可是那打穿了艇肚的海浪;已使得那松弛了的标枪鞘皮脱落了;那锐利的钢钩上;有一股均匀的灰蒙蒙的。叉形的火焰。就在那支悄然的标枪头烧得象一条蛇舌的时候;斯达巴克抓住亚哈的胳膊。。。。。。〃天啊;上天也在反对你啦;老人家;得当心呀!这是个不吉利的航程呀;不吉利开始啦;不吉利还要继续下去;趁我们还来得及;老人家;我们还是调正帆臂;使它顺风驶回家去;总比这样的航程好呀。〃
那些吓慌了的水手一偷听到斯达巴克这番话;立刻都奔到转帆索那边去。。。。。。虽然那上面连一张帆都没有了。一时间;那个惊慌的大副的一切想法似乎也就是他们的想法;水手们发出一阵有点象是哗变的叫声。可是;亚哈把那些闪电似的链环克朗地朝甲板上一掷;抓起那支燃烧着的标枪;象擎着一支火把那般;在他们中间挥来挥去;大声咒骂说;哪个水手敢先松解一下索头;就用这标枪把他戳穿。水手们看到他这副神气;都傻了眼;又更怕他手里拿着的火一般的标枪会猛地戳来;大家都沮丧地退缩了;于是亚哈又开口了:
〃你们大家那个打白鲸的誓约;都跟我的誓约一样应该兑现;我亚哈老头已经把良心。灵魂。身体。五脏六腑和生命全都交给它了。你们应该知道我这颗心在想些什么:你们瞧着;我就这样把这最后的恐惧给消灭了!〃说着;他呼的一吹;把火焰吹熄了。
好象是碰到一阵刮过平原的飓风;人们都躲到附近那棵孤零零的大榆树下去;可是;它那高大的树身;却更其不安全;因为这更会招来电闪雷击;那许多水手听到了亚哈最后这几句话;一阵惊惶;都逃开了他;也正是这般情况。
第一百二十章 初夜班行将结束的甲板上
亚哈站在舵旁。斯达巴克走拢去
〃我们得把主中桅帆的下桁给卸下来;先生。带子已经松脱;下风的吊索就要散开了。我可以把它扯下来嘛;先生?〃
〃什么都别去动它;把它缚住。我要是有第三帆的上桅杆的话;我现在就把它们也扯上去。〃
〃先生?。。。。。。上帝在上!。。。。。。先生。〃
〃唔。〃
〃锚链在晃动了;先生。我可以把它们收进来嘛?〃
〃什么都别去动它;什么都别动;把一切都缚好。起风了;可是;还没有吹到我的头盖骨。快;留心。。。。。。。天呀!他竟把我看做什么沿海渔船的佝偻小船长呢。要卸下我的主中桅帆下桁!嗬;胶锅子!顶高的桅冠就是做来挡着顶厉害的风的;可我这个脑顶冠现在正在腾云驾雾呢。我可以把它扯下来嘛?啊;在风暴中;只有胆小鬼才会卸下他们的脑顶冠。那上边可呼噜噜地响得多厉害呀!如果我不知道疝气痛是最吵闹的疾病的话;我甚至还会把它当做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呢。啊;拿药来;拿药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午夜。。。。。。船头楼的舷墙
斯塔布和弗拉斯克爬在舷墙上;给挂在舷墙上的锚添缚绳索。
〃不;斯塔布;那个结头你爱怎样捣就怎样捣吧;可是;你千万别净拿刚才说的那番话来对我鼓捣个不停。上回你说的那番全然相反的话;到现在才隔多久呀?有一回;你不是说过;亚哈随便驶哪一艘船;那艘船的保险单上就得加保一些什么;好象它是船梢装满火药桶;船头装着一箱箱黄磷火柴嘛?慢点;喂;你不是这样说过吗?〃
〃唔;就算我这么说过;那又怎么样呢?打那回后;我的肉体已经起了点儿变化;难道我的脑筋就不变嘛?再说;就算我们是船梢载着一桶桶火药;船头又尽是黄磷火柴;那么;在这种浪花泼溅得湿漉漉的地方;黄磷火柴有什么魔法会烧起来呢?喂;我的小朋友;你长着一头漂亮的红头发;可你现在也烧不起来呀。你拿出勇气来;你是水瓶星(弗拉斯克(Flask);在英文中作水瓶;长颈瓶解。);也是挑水夫;弗拉斯克;你的领口实在可以装上一瓶瓶的水。你不知道水险公司对这些额外的风险;就有额外的保证吗?弗拉斯克;你就是救火龙头。你再听着;我还要回答你另一个问题。你先把脚拿开;别搁在锚顶上;让我把绳索兜过去;现在;听着。在暴风雨里拿着一根桅杆避雷针;跟在暴风雨里站在一根本来就没有什么避雷针的桅杆边;这中间有什么重大的分别呀?你知道;你这傻瓜;除非是桅杆先让轰击了;拿避雷针的人决不会遭到什么伤害?那么;你在扯些什么?一百艘船里头;装有避雷针的;连一艘都不到;那么;亚哈;。。。。。。喂;朋友;也包括我们大家在内;。。。。。。按照我的鄙见;也是跟现在正在海上航行的十万艘船的全体水手一样没有危险。怎么;你这个中柱;你呀;我看;你是要叫世界上每个人都在帽子上插着一根小避雷针走来走去;就象一个民兵队长拖着一串鸡毛;象头带那样拖在背后;这才痛快。你为什么这样不明白事理;弗拉斯克?明白事理又不是什么难事;你为什么不明白事理?随便什么人;哪怕是长了半只眼睛的人也会明白事理。〃
〃这我不知道;斯塔布。有时候总觉得这是很难懂的。〃
〃当然啦;一个浑身湿透了的人;是很难明白事理的;这倒是事实。我也要给这浪花泼得浑身湿淋淋了。可是;不要紧:喂;捉住那锚角;把绳子撩过去。据我看来;我们现在在缚着的这些锚;好象是从此再也用不着它了。弗拉斯克;把这两只锚缚在这里;就象是把一个人双手反缚起来那样。老实说;这两只手有多大呀。嗨;这些就是你的铁拳头嘛?它们可有多大的力气呵!弗拉斯克;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不是已经在什么地方抛了锚;如果是抛了锚的话;那它可得有一根非常长的大缆索。喂;把那节头敲一敲;我们这就干完了。唔;既然不能碰到地面;能够落到甲板上也就最心满意足啦。喂;请你把我外套的下摆给绞一绞干好嘛?谢谢。人们还嘲笑岸上穿的衣服咧;弗拉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