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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第2页)

我不知道南拳的套路、花样到底有多少,反正觉得它很复杂。且不说什么肘法、掌法、腿法,光说那拳法,就有冲、劈、抛、盖、鞭、撞等功夫。所以,我和朋友去拳坛看拳,懒得花脑筋,索性记个花样就是了,并相互分工,你记这一段,我记这一段,然后回来大家凑合,一边回忆,一边练习。我记性差,老是记不全内容,有时索性骗人,瞎编动作蒙混过关。后来发现,骗人的不止我一个。所以,我们练的拳,它到底是什么拳,像什么拳,只有天知道。

我们也学棒,平时聚在一起,你来我往,彼此用棒子上下左右敲打,噼噼啪啪,很有短兵相接的场面感。有时练习对打,某位出手重了,棒子从天而降,震落了对方手中招架的玩意,“嘭”的一声,直接落在了对方的脑袋上,对方便双手捧头倒了下去,而大家则一轰而上,团团围住他。奇怪的是,挨打的人总是跳了起来,拍拍脑袋,笑着说:“没事,没事。”于是,大家争着摸他的头,哈哈大笑,打者也趁机过来摸一把,表示歉意。

我们还学舞“板凳花”。板凳握在手里很沉,无法舞,我们只是做做样子,让人用棒子敲打——按照程式,你上下左右地敲,我用板凳上下左右地挡,使之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这是典型的凑热闹,与其说是在练功夫,倒不如说是在排练文艺节目。

在拳坛,我发现英雄好汉特别多,他们的身体好像是钢铁铸成的,刀枪不入,怎么也不会受伤。有时,四五个人拿着扁担,啪!啪!啪!流轮劈打某位好汉的胸膛,好汉的胸膛红得发黑,可好汉却扎着马步,巍然不动,而脸上竟带笑意。甚至,有的好汉运足气,胸膛挺得像一面鼓,竟让人家用石头撞击,好家伙,由于石头撞击的冲力太大,他常常显得步履踉跄,但他终竟没有倒下去,相反,满脸却充满了悲壮的神情。

俗话说,深山没老虎,猴子称大王。我们一班朋友,没有出挑分子,我便成了英雄人物。我胸膛不行,它太单薄,经不得扁担劈打和石头撞击,于是,我就用指头征服大家。我的指头勾力奇大无比,平时爱用一根手指提水桶,20多斤重的铅制水桶挂在右手中指上,我几乎感觉不到痛或麻。我常常与朋友勾手指,比拉力,结果,我战无不胜,成了常胜将军。后来我读上高中,参加投标枪比赛,这指上功夫在“压枪”上占了便宜,凡是我投出去的标枪,不管它飞得多远,最后都是随着枪尖落地,“嚓”的一声,牢牢地扎在地上。

学拳(2)

拳坛上有个规矩,拳师凡是收徒弟,头天都要吃“开坛酒”,而拳师必须向大家展示自己的功夫以服众。但在开坛酒席上,常常会有一些不服气的人过来挑战,这种挑战,当地人叫“掰坛”。听说,掰坛很有看头,挑战者在看了拳师的功夫表演后,觉得他很厉害,就悄悄离开,而觉得他没名堂,就上场与他较量,如果赢了,就让拳师走人。当然,这种较量场面是很紧张、激烈的。我很想看到这种场面,凡是听说某处吃“开坛酒”,都赶过去看热闹,人家怎么撵也撵不走。有趣的是,我在现场简直成了特务,瞪大眼睛,对周围的人,一张脸一张脸的细细地辨认,希望找出哪位才是挑战者,同时挖亮耳朵,细细地留意周围的一切议论。只是很遗憾,我始终没有见过挑战者与拳师的较量。

当时,在芙蓉山(大芙蓉、小芙蓉、岭底、雁芙四个公社的统称),大家公认的有名的拳师并不多,据我了解,年长的有四位,一位是后垟大队的林新庄,一位是海口大队的张修富,一位是下街大队的梁公友(街上人爱称他为“洪宝大”,“大”就是“父亲”的意思,因为他是洪宝的父亲),一位是小芙蓉公社西岙大队的俞豪宝;年轻的有两位,一位是良园大队的蔡贞赤,一位是小芙蓉公社包宅大队的包哲彪。这些拳师各有千秋,功夫都很了得,练的好像都是南拳,他们在当地威望很高,特别是年长的四位,手下都有一大班徒弟。他们在日常生活中的一些异常言行,或在拳坛上的一些精彩表演,都成了当地人津津乐道的话题,身上无不充满了神奇的色彩。我不清楚他们各自的师承关系,只知道包哲彪曾在俞豪宝门下当过徒弟,但包哲彪似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年轻人当中名气相当大——直至今天,包哲彪仍拳不离手,尽管身体有点发福,当年使用的十多公分宽的牛皮腰带在腰间已无法扣拢,但他练起拳来,依然出手飒飒有风,威武不减当年。1997年3月,他还创办了雁荡山武术学校,并亲自担任校长兼武术教员。据说,雁荡山武术学校是乐清市唯一的武术学校,其优秀学员常常代表乐清市赴外地参加武术比赛或表演,享有较大声誉。

在芙蓉,每个拳坛都有英雄人物。这些英雄人物,传奇故事很多,都说彼此功夫如何了得。我很希望他们交手,真正比出高低来。但这种事我也一直没有见过,倒是我自己不知天高地厚,暗地里与一位拳师交过手。

这位拳师来自仙溪,长得背是背,腰是腰,高大强壮,他在芙蓉一带教拳,徒弟一大班。一次我与他在芙蓉街邂逅,没说几句话,就交上了手,结果,我的手指功夫顶不了屁用,让他卡死了手腕,双手动弹不得,痛得咿咿叫。拳师笑着说:“我再捏一下,你这手就废了。”

大概过了两三年吧,我又一次领教过人家的厉害。这一次,事情发生在原乐清中学的操场上,由我带领的三位芙蓉拳友,同由周某带领的三位城关拳友,展开了一场较量。惭愧的是,才四五个回合,我手下的人就被打得落花流水,个个捂住眼脸,痛得直哼哼。

原来,城关人很鬼,一交锋,就用脚踢打我手下人的眼脸,使我的手下人睁不开眼睛,根本无法施展拳脚。但他们这样做,完全没有犯规,因为他们主要学的是北拳,而北拳讲究的就是腿上功夫啊!

从此,我和朋友也开始学习踢腿。也许我们天生不是踢腿的料,不管怎么用力,脚尖总是够不着人家的脸,相反,由于发力过猛,自己往往稳不住身子而摔倒在地。

不过,我与人交手,偶尔也让对手领教过我的厉害,但这都是后来发生的事。

1971年春季,我上了高中,不久,进了县少年田径队,开始练起了另一套凸现和展示力量的功夫及招式。慢慢地,我疏远了南拳和拳友,开始从拳坛走向体坛。

体坛自然是另一番天地,它也出英雄好汉,我忝于其间,可谓幸运。不过,像我这般瘦弱、不长个的人居然出手有风,在乐清的体坛上创造了县手榴弹和标枪投掷纪录,这不能不归功于学拳。不错,当初我学拳,跟大家一样,主要是觉得好玩。然而我断断没有想到,正是因了这“好玩”,我竟糊里糊涂长了力气,并因以在体坛上一不小心出了名,这真亏当年文化饥荒、学拳大行其道啊!

2005年6月28日于乐成马车河

滚铜板(1)

滚铜板是一项竞技性很强的民间游戏活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它在芙蓉比较风行。不过,芙蓉人把“滚铜板”叫作“滚铜钿”。铜板跟铜钿应该是有区别的,铜钿也叫铜钱,它跟铜板不同,中间有一方孔,体量轻而薄,不好滚,但它是金钱的代名词,芙蓉人爱往它身上靠。

听说,“滚铜板”这项活动当初是从虹桥地区移植过来的。不知是什么原因,在虹桥地区,民间拥有很多铜板,许多人家,家中各种字面的铜板,摆出来有十多种。我祖籍虹桥仙垟陈村,那里住着我的许多叔伯亲戚,其中个别是从事旧货收购的,他们家里拥有的铜板成百上千,从抽屉里下手,一抓就是一把。也许铜板多了,大家闲着没事,就把“滚铜板”的游戏给想出来了。

铜板原本是这样“滚”的——先在地上斜支一块砖,然后用大拇指和食指扣着铜板,在砖面上有力一磕,铜板就叮的一声,落在砖上并弹离了砖面,顺着地面一路往前滚了出去。但芙蓉人搞创新,别出心裁,他们不要什么砖,直接将铜板放在胸前滚——先是扯紧衣襟,挺着大半个胸,然后扭着身,小跑几步,将铜板往胸前有力一扣,铜板吱的一声跳离胸脯,落在地上,紧接着一路顺势欢欢地往前滚去。

芙蓉人这样“滚”,显然很滑稽——你常常可以看到,有的人由于挺胸挺过了头,上衣抽了上去,下面露出了花里花气的肚子及脏兮兮的肚脐,很不雅观。你还常常可以看到,有的人上衣好端端的,可胸前有一条明显的白痕,竖着,拿虹桥人的话来说,就像爬着一条鼻涕虫。为此,虹桥人常常取笑芙蓉人,说芙蓉人笨,现成的东西都给学歪了。但芙蓉人不买账,我行我素,并不时地挑衅道:“你们虹桥人有本事,就跳出来与我们比一比呀!”

比什么呢?

其实,滚铜板不单单比滚远近,更比“捡铜板”、“打铜板”、“量铜板”的本事,最后看谁收成大。所谓捡铜板,就是指在近距离内,我双脚合拢,蹲在地上,努力延伸身手,去捡你的铜板,捡起的,铜板归于我,如果我的身体失去平衡,摔倒了,那就算失败;所谓打铜板,就是指在远距离内,我用我的铜板瞄打你的铜板,打中了,就算赢一次,而赢了两次,我就没收你一个铜板;所谓量铜板,就是说,如果我的铜板打不中你的铜板,而它却落在你的铜板一侧,那我还可以伸出指尺来量,即张开拇指和中指,看它们是否触到两个铜板,触到的,就算赢一次,而赢了三次,我就让你交一个铜板。但谁来“捡铜板”、“打铜板”、“量铜板”呢?这就要看谁铜板滚得远,滚得最远者就首先夺得这个权利。从实战来看,一味地将铜板滚得远而又远,这未必占便宜,因为你的铜板与对手的铜板距离拉得太大了,这不利于“捡铜板”、“打铜板”或“量铜板”。所以,参加滚铜板比赛,一方面,你要让自己的铜板滚得远,以夺得“先发制人”权,而另一方面,你要在保证领先的前提下,努力控制好自己的铜板的落脚点,努力让它就近落在对手铜板的一侧。其实,这既是一个战略问题,又是一个战术问题,而它与“捡铜板”、“打铜板”、“量铜板”一样,都需要高超的技术。

可以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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