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一丛湘妃竹养得是真好,小舟请的花匠定然是名家!”
每走两步,陈伯昌就会大大感叹一句。
顾非晚暗自冷笑,这人表面装得粗俗不堪,可内里却是城府极深。
纪月怡要去西蜀,是这两日才定下的,没想到陈伯昌却得了消息,
既知道纪月怡去西蜀,当然更知道盛秉文病情严重,
却还在这里说什么延年益寿的话!
等到了盛秉文床前,陈伯昌又做足了孝顺的样子,
不过盛秉文看起来并不抗拒,虽不是特别亲热,但话语间也很熟稔。
两兄弟把酒言欢定然是不会有的,陈伯昌告辞时,说是过几日带家中女眷一起过来探望,陪顾非晚解闷。
再回到盛秉文房中,老爷子握着宁维舟的手叹气:
“当年你大姐姐嫁与他,却是受了委屈,不怪你不待见他。”
“但一来,你大姐姐怀着身孕惨死在盛家,盛家总是欠他陈家两条人命!二来,若没有他退回来的嫁妆,我和你大舅妈也熬不到现在。”
宁维舟沉默不语,盛秉文见状,只得将视线投向顾非晚,
顾非晚浅浅一笑:“外祖放心,小舟也没将人打出去不是?”
见顾非晚没有相劝之意,盛秉文说不出责怪的话,只能低头叹息。
“外祖就没想过,他是别有用心?”宁维舟询问。
“我已经什么都没了,他还能图我什么?许是当年对你大姐姐不好,等人死了,才后悔,他们总是夫妻一场!”盛秉文摇头。
“外祖不是还有秘方么?”
盛秉文猛的抬头,望向宁维舟:“是月怡告诉你的?”
宁维舟摇头:“大舅妈对您言听计从,怎么会告诉我这些?这是从前我躲在你书房睡觉,偷听来的。”
“唉,这就是祸根!”盛秉文重重捶了把床沿:
“当年,盛晏华手里已经拿到了所有方子,可他没有引子,这秋月醉他就酿不出来!”
“我当年犹豫不决,你两个舅舅都无心家里生意,你还这么小,盛晏华总是隔了一层,我怕都给了他,日后他翻脸无情,你们怎么办?”
“拖来拖去,你逐渐长大,盛晏华也再忍不住,我无力压制,盛家全毁在了我手里!”
“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将引子给了他,起码你两个舅舅和你几个哥姐,都不会死了!”
干涸的伤疤重新被揭开,里面仍旧是喷涌的鲜血!
盛秉文哭得像个孩子,那场大火,烧死的都是他的至亲!
活下来的这么多年,没有一日他不是在悔与恨中度过的!
宁维舟叹了口气:“外祖,事情没那么简单,就算当年你给了引子,咱们这一家人也逃不掉那场厄运!”
盛秉文无措的抬头,满眼不解:“为什么?引子他都到手了,他为什么还要下如此狠手?那么多条人命啊,还都是沾亲带故,就算……就算有人从前欺负过他,但我也尽力帮他了呀!背负那么多条人命,他就不怕下地狱?”
人老了,心肠就没从前坚硬,
总会习惯回忆过去,幻想着自己如果换个做法,是不是能改变遗憾。
“不会的,因为有比引子更诱人的东西!”宁维舟视线越过房门,投向遥远的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