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得知自己要去供销社上班后,过了最初的兴奋,大丫就开始算起帐来。虽说一个月工资不少,可爹身体不好,要补充营养。像那个麦乳精,一灌差不多就要十来块钱,还别说给爹吃肉的钱。而且她去上班后,家里劳动力少了一个,全靠娘一个人挣工分,怕到时候分的粮食不够一家子吃。还别说他们家还欠着队上给爹看病的钱呢。
还得买一张床放在她们房里。她听村里的老太太说过不能睡地上,潮湿又寒凉,最伤身体,年轻的时候看不出来,老了就痛苦了。之前是奶当家,爹又向着奶。每年她除了铺上厚厚的枯草也没有别的办法,如今爹肯拿她们当人看,她也不打算委屈妹妹们,早早伤了身体。
可这些都离不开钱,而现在她手上一分钱都没有。她都恨不得割了自己的肉换钱,那舍得把全工分给别人。
于是,她道:“爹,要不你回家去。我去守着就成了。”
陈二不答应,一个姑娘家,大晚上去守保管室,万一遇上坏人怎么办?眼看着大丫年纪渐大,能卖的年龄,他那能让她出了岔子。
那怕大丫再三保证,又拉上二丫三丫作陪。
原来是赔一个,现在要赔三个。陈二险没有给气死,这么多天来头一次发火,“那怕你们七个全去,万一遇上贼人怎么办?万一那贼人起了坏心思怎么办?反正我不答应,不准去!”
似乎又见到之前的那个爹,那个整天黑着脸不会对她们笑的脸,几个丫头吓得缩着脖子,连呼吸也轻了几分。
看着她们畏畏缩缩的样子,陈二更是火冒三丈,怕自己又忍不住发火,他转过身快步往前走,心里暗叹自己倒霉,以为有七个闺女,发了,结果全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屁文不值。
几个丫头看着他走,不敢跟上去。七丫更是带着哭音道:“爹是不是又变成之前那个爹了?爹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大丫急忙哄道:“不是,爹只是生大姐的气,气大姐不听话。我知道爹是对我好。”
“那你还不听爹的话?”二丫横了她再一眼。
“大姐,你为啥不听爹的话?”七丫仰着小脸,认真地道,“大姐,你惹爹生气,你不是个好闺女。”
大丫苦笑一声,“走,我们跟上爹去。”
陈二进了朱老三家,把事一说。这么好的事,朱老三没有不答应的。
当即就裹了一身厚衣服就往保管室去,出门看到站在不远的几个丫头,道:“狗子,女娃娃也有女娃娃的好,贴心,记挂着爹娘。”说完,他还拍拍他的肩膀才离去。
几个丫头方走到他旁边,低声唤着爹。
陈二出门看到几个丫头,气也全消了。有朱秀月和原主那么个东西,这几个丫头能长成这样已经不错了,他不能再苛刻。想着他上辈子就能凭一已之力能把几个丫头教好,卖出高价,没得这辈子他做不到的。
“回去吧。”陈二道。
回到陈家,六丫七丫叫开门,等朱秀月进屋睡下,再把爹和姐姐们放进来。
陈二径直回屋睡觉。
而大丫始终睡不安稳,刚躺下又坐起来,“我要去守保管室。”
“大姐,爹都给朱三爷爷了。”三丫道。
“我舍不得,那是全工分呢。我去求求朱三爷爷,你会答应的。”大丫道,“别看以后我一个月三十五块钱,可我们家花销大,爹身体不好,要吃营养品,每天得有肉或是鸡蛋。也得赚钱买张床,我们不能再睡地上。还有,我不想每次像修水坝这样累的活都要娘去干,娘腿脚本来就不好,那里吃得消。”
说着,她翻身爬起来,穿好衣服往外走。
几丫头沉默一会,也跟着要一起去。最后商量,四个小的就留在家里,她们三个大的去守保管室。
大丫领着两个妹妹,手里拿了根树枝点上火,摸黑去了保管室。
看到她们,朱老三着实大吃一惊。他本来为人精明,转瞬就明白过来。招呼她们进来,笑笑道:“来守保管室?”
大丫红着脸道:“朱三爷爷,我想还是我们来守。”
朱老三想了想道,“你们之前肯定跟你们爹说过你们来守吧,你们爹没答应吧。这地儿离村里不远,到底不在村里。你们爹担心你们几个丫头也是正常。这样吧,今晚我们一起守,工分算你们的”
大丫不肯,咬着嘴唇说一人一半工分
“行,一人一半。”朱老三看三个丫头没有带被子,把她们安排在放粮种的房间,“拿几袋粮咱放在地上,有些咯人,但比睡地上好。再把那边的空袋子放在身上当被子盖,你们几个挨着睡,别冷着。有事叫我。”
交待清楚三个丫头,朱老三自己则走到前面的屋子,搬出一张凳子靠墙放,就这样靠着墙眯一晚。
其实春天守保管室并不是一件大好的事情,要不也不会给全工分。保管室地上铺的是青石板,那怕你铺上一层厚厚的枯草仍觉得寒凉。但真从家里拿一床褥子来,一是舍不得,二是家里也未必够,那有多余的带到保管室来,所以队上才给的全工分。
一般守保管室的人就像朱老三这样,一来容易惊醒,二来也不会受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