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保重!”父亲丢下这最后的一句话,又给了郭满子一些钱,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郭满子挨个听了三天,他虽然不懂坠子,却能靠着天赋判断出孰高孰低。他走到了那个自认为唱得最好的独眼刘跟前,谦恭地说:“我想跟你学艺。”
独眼刘扫了他一眼,看他一身富人打扮,说:“小公子莫不是跟老汉开玩笑?”
郭满子认真地说:“不是玩笑,当真!”独眼刘说:“以何为证?”
郭满子从腰间抓出几贯钱,交给独眼刘,拱手做了个揖:“这些就当作学费吧!”
独眼刘仍不应允,说:“师有师风,艺有艺德,仅凭钱是看不出品性的。”
郭满子想了想,抬手朝自己的左眼狠击了一拳,顿时,眼角流出血来。
独眼刘大受感动:“小公子果然一片诚心,我教。”
接着就带郭满子去大夫那里包扎眼伤。
郭满子天资聪慧,禀赋过人,很快让独眼刘刮目相看,他没有料到这个少年竟有如此上佳的艺术感觉和宽广的音韵。白天,郭满子去相国寺听书,晚上苦练,一年之后,居然唱得字正腔圆,有板有眼,比独眼刘更胜一筹。
这天,独眼刘把郭满子叫到身前,叹了一声道:“我这笼子太小,装不住你这只鸟了。”
郭满子一听话音不对,忙说:“老师,您是要赶我走?”
独眼刘道:“不要叫我老师,你我并未行拜师礼,我也不认你这个徒弟。而今你已青出于蓝,去他处讨生活吧,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在开封这地界,我可不希望你和我争饭吃。”
郭满子眼里慢慢涌满泪水,良久说:“好吧,明天我就走。只是今天我要给您磕一个头,您虽不认我这个徒弟,但在我心中,您永远是我的老师。”
说着就要下跪。独眼刘连忙制止,坚决不允。郭满子一声长叹,只得作罢。
第二天,郭满子早早起身,打点行装,正要走,独眼刘进来,递给他一把弦子:“这是我精心制作的,你收着。你跟我学了一年书,总算也有些缘分,这把弦子,算个纪念。”
郭满子颤颤地接过弦子,不禁泪流满面。他说不出话,半晌还是跪下深叩一首,待抬起头时,独眼刘的背影已经走去很远了。
郭满子回到家,不料父亲数月前遭强人劫杀,母亲也已去世,家业凋零,田宅空空。郭满子悲痛欲绝,在二老的灵牌前长跪九叩,额上磕出了一个殷红的血块。
第一百三十五章 胭脂
林童6岁时,从江边捡到一个嗷嗷待哺的女婴。他吃力地抱起她,趔趄着回家。父亲是个淘漉胭脂的脂粉匠,看到他抱回个婴儿,怒斥说:“我养活你就够难了,哪儿还有钱再养个娃娃?抱回去!”
林童固执地站在门口,倔强地看着父亲:“抱回去她会饿死,江边好多人只是看,都不要她。”见儿子别着脑袋,胭脂匠伸出蒲扇大的巴掌,快要落到儿子头顶却又收了回来。他叹了口气说:“你娘没了,除非你照顾她。我没工夫。”
见父亲答应,林童欢天喜地地点头,说会照顾她,照顾她一辈子。胭脂匠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说就当童养媳吧,捡来个媳妇,得好好疼。
从那天起,他成了她的小保姆,喂她米汤,陪她睡觉,给她洗澡。她的小脸红扑扑的,他为她取名胭脂。
当胭脂长到六岁时,林童已经跟父亲学会了淘漉胭脂膏。穷人家的孩子,照例读不起书,只有子承父业。
坐在干净的小石屋里,林童将精心采集来的整朵红蓝花放到石钵中反复杵槌,而胭脂则蹲在一边双手托着小脸看。槌得累了,林童再去净缸里取些蜀葵花,当他拿着花回屋,却见小胭脂已经把手伸进胭脂缸,红红黄黄的胭脂汁儿顺着她的小脸儿流下来。看着满脸油彩的妹妹,林童忍不住哈哈大笑。胭脂望着哥哥,也“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吃过早饭,父亲带着女儿去为举人家送胭脂。林童也要去。
举人的儿子和林童同岁。他喜欢胭脂,双手叉腰对胭脂说:“你是林童的小媳妇吗?可我不要你做他媳妇。过两年,你要嫁给我。”
看着盛气凌人的小少爷,胭脂吓得连连后退。小少爷见状,反而上前一把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