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百般恳求不成,有少林俗家弟子讽刺名剑侯道:“名剑侯与南海剑派也未见得和睦,过往纠葛也不见少,怎么突然变得如此亲近了?”
他记得永远一副温文儒雅的名剑侯第一次怒了,如玉的眉眼如挂寒霜,眼睛里有火在燃烧。
他记得名剑侯站在那里,对那些僧人道:“江某不才,昔日与南海剑派掌门张守成确实多有摩擦,可是江某知道一点——国仇面前,家恨不算什么!”
他记得他握着手里的长枪,指着那些秃驴喝骂:“天下生灵涂地,百姓哭号,中原大地处处埋骨处处鬼哭,尔等习武之人,修佛之辈,如果能眼见家国浩劫而独善其身!佛家慈悲,你们修得是哪家的慈悲!”
那种愤怒,在很久很久以后,令狐还记得。
后来师父不在了,名剑侯也死在那个老怪物手中,令狐少卿也不记得他送走了多少长辈多少故友,直到长安光复,直到那个昔日总是给他和聂长歌拉架的少年做了皇帝。
看着昔日残破的长安一点点的修复,就想这中原大地一点点的修复着满目苍痍,令狐想,这是他要守住的长安,这是他要守住中原。
为了这个长安,为了这片中原大地,他失去了太多,有太多人付出了性命。
他不能离开,他不能放手,否则他如何面对那些失去的先辈和同伴。
可负生者,可负死者乎?
第55章
李易甫和父兄一行人赶到京郊附近他家的那处庄子,进门听着来迎接他们的管事向父兄回报这段时间庄子里的事情,及至那管事与父亲说完,李易甫才开口问道:“这断时间有人执我的名帖来拜访吗?”
那管事摇头,道:“知道老爷和大公子要上京,我日日都着人在门口守着,没有什么人拿名帖来拜访。”
李易甫听到这话一愣,随即有些失神,但马上就又回神,跟随父兄进了庄子。
据老北京的人说,旧北京的城墙的宽度十分惊人,城墙上面可以同时并排跑四辆重装大卡车,可惜沈方良没看见过,老北京的城墙已经被昔年那些嫌弃城墙碍事的人们拆个精光了,只在年长的老人心中残存着一个记忆影像而已。
沈方良没见过老北京的城墙,但是他现在见到了长安城的城墙,还有那宽约150米,注意不是长是宽150米的长安城主干道朱雀大街,呈现在眼前时,即使是沈方良这个来自现代通过先进的交通工具游历过中国很多名胜古迹、山川美景的家伙,也微微张着嘴有些被惊得发呆了,更别说家境贫寒几乎算是乡下人的严瑾和张献忠。
长安城中人,一年到头看到这种初初进长安傻眼发呆的土包子可是见得不少,一见沈方良这一行人的衣着表情,就有不少旁观者暗暗在心里啐了句“田舍奴”。
一众人里表情比较平静的一个是阿傻,因为他傻,不管见到什么都傻笑,另一个是尹日升,因为他幼时父亲殿试中举后,曾经举家搬来长安城,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所以对长安城的壮阔雄伟还有些印象,也就见怪不怪了。
作为一个见过大裤衩、福禄寿喜种种神奇建筑长居后世京城的富有人士,沈方良是最快回神的,然后打了个响指,道:“走了,找地方睡觉,最好今天把租房子的事情搞定,不然回头要睡大街了。”
严瑾被沈方良的响指惊醒,从被震慑得呆愣的状态中回神,然后反应了下沈方良方才的话,想到在西湖书院分别时李易甫说的话,道:“我们不去找李易甫吗?他说他家在长安附近有庄子,我们拿他的名帖可以去寄宿。”
沈方良直接道:“我们找地方住下来,回头再去找他。”早年独闯京城拼事业时,人情冷暖沈方良没少尝,那时没法子,眼下他又不是没钱,自己租个房子自己住,怎么舒服怎么来,说到底,沈方良还是享受至上的渣,能舒服绝对不会让自己难受的。
张献忠不比严瑾年轻,更知世事些,倒是有几分能猜到沈方良的顾虑,所以没问沈方良为什么不去李易甫家蹭房子住,转而问道:“我们该去哪里租房子,我们刚到长安,人生地不熟的,哪个牙行能信得过都不知道。”
听到张献忠这话,沈方良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正是蒋世伦送他的那块地鼠门令牌,扫了眼地图上最近的地鼠门分坛的位置,沈方良直接揪着一众人便大踏步向那处进发了。
他们自是不可能一路都沿着朱雀大街走,中间穿过各个坊间路径,房中有酒楼正在宴饮,二楼打开的窗户间见莺歌燕舞,有反弹琵琶,胡旋舞身姿缭绕,乱花眯眼,有人击牙板长歌纵酒:
“忆昔洛阳董糟丘;为余天津桥南造酒楼。
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
海内贤豪青云客,就中与君心莫逆。
回山转海不作难,倾情倒意无所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