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边是一张刚做好的数学卷子,林檐一手偏头接电话,一边找红笔对答案。一溜烟下来选择题没出错,只是在最后一道填空题那边划了一杠:“快十一点,改完这道题就睡。”
萧池这边快七点,他打着哈欠好像从床那头滚到床这头:“那我也该起床去学校了,我爸可真行,房子买到离学校三个街道的郊区,说当时图清净,学校九点上课,我要提前一小时起床。”
林檐对着答案,一手举着手机:“怎么不在学校附近买一套房子。”
“买的,”萧池声音稍稍远了一点,随即又正常了:“但是那些证麻烦死了,我不想听,让老萧头去办,我不受这种罪。”
老萧头是个没到五十的帅叔叔,林檐笑了笑:“那老林头也该吃吃这种苦头。”
“这人啊,还是不能太闲,没活计就琢磨着怎么搞点事做……”
台灯开着,引得窗外虫蚁乱飞,萧池和林檐聊到改完那最后一道数学大题,最后以萧池的一句“我迟早要统一地球”这样的中二发言挂掉电话。
林檐关掉手机收卷子,中性笔收好,草稿纸也整齐的叠到一块。
上床睡觉,林檐脑袋沾上枕头,想到萧池的话还觉得好笑,三岁的时候要合并宇宙,现在大了志向小了,倒要统一地球了。
真是越大越不如小时候,这样想着,林檐闭上了眼。
———
圆月缺失,日子似水流年的过。
林檐一个人吃饭放学,夏桐有时下课得早,就奋力骑自行车追上林檐,然后两个人同行一段路回家。
两家大人照例是很多时间不在家的,有时候,林檐会带着夏桐在外面吃完晚饭回家,但是更多时候,他是自己一个人在家里煮饺子吃。
冰箱里面的饺子很多,每一个都很爆满,它们整整齐齐的被人仔细的放在冰箱里面冷冻着,每次林檐站在冰箱前面就要发一会呆。
他还是不喜欢说话,他的语言能力好像随着时间的推移泯灭了大半,林檐说出口最多的就是一个单字嗯。不是故意耍帅装酷,是他确实找不到其他的语言表达。
快到高三了,六班各科老师都在拉进度,每天学习的新课程让学生自顾不暇,花费在学习上的精力太多了。林檐和萧池又不在同一个地方,两个人的时间总是起冲突。
林檐睡觉的时候萧池正在学习,林檐坐在教室里面上课的时候萧池正在千里万里很遥远的地方休息。他们唯一重合的时间是晚上的八点到十点之间,那段时间是萧池早晨起床去学校,林檐在家里做作业的时间。
两个人捡着一天之中挤出来的时间,关着门,偷摸在台灯底下打电话,没见面,天南地北的倒是什么都能聊,电话一通对面的那个喂响起来,好像白天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不是他们自己一样,说今天早晨吃的什么,遇见什么人,又考试了,出题老师变态,一张卷子出了百分之五的高数题,好多人失分在这上面。
晚上的那点时间,是他们唯一的慰藉。
但不是每天都有时间的,一天之中林檐也有很多作业的时候,到高二的暑假,学校只放了两周的假,其他时间都在学校补课。卷子复习资料好像打印纸不要钱一样往学生手里发,学习时间更紧张了。
萧池在国外,学习方面相对而言没有林檐那样严丝合缝都在做题,但他的课外活动也把业余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今天有物理实验,明天有化学实践,再后天是模型大赛每个人都要参加,萧池每天的时间也很紧凑。
再遇上林平兴和姜清在家的时候,不时送点水果,再不就是送点饮品,有次姜清五点到家炖的猪蹄汤,晚上九点炖得刚刚好送上楼,她硬是坐在床上看着林檐吃完才下的楼。
可怜那只通着电话的手机被压在层层的卷子书本下面,林檐吃猪蹄和汤胆战心惊,萧池在旁边捂着嘴,同样的大气不敢出。
吃完那只猪蹄的几分钟的时间,两个人都过得无比漫长。
看着姜清把碗收走,顺带着拒绝了她再来一只猪蹄的提议,林檐坐在椅子上呼了口气,才感觉到唇角周围黏糊糊的,应该是猪蹄吃太快,汤水沾到上面了。
有一段时间,他们的时间老是错开,萧池给林檐打电话的时候他在赶作业,林檐有空的时候萧池急着出门参加活动。
渐渐的,两条直线变得平行,只在很少的地方相交。
有时是林檐很困,有时是萧池太忙,不过没有关系,下一次电话响起的时候,他们仍旧有很多话聊。
那天清晨,林檐穿着浅色短袖,从楼梯下来时,姜清正端着粥从厨房出来。
“檐檐醒了,”姜清柔柔笑着:“快下来,妈给你煲的海鲜粥,两个小时,闻着味道好香的。”
林檐看了眼手机,现在七点不到,这粥要煮两个小时,然而昨天姜清回来替他准备接下来吃的菜,在厨房忙到了十一点。
从一个地方很疲惫的回来,又要很疲惫的替自己孩子准备晚餐,林檐接过姜清手里的的砂锅,把她按到椅子上坐下,去厨房拿了两个碗出来盛粥。
姜清被塞了一把勺子,面前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看着不想让她起身的儿子:“那个,锅里还有两个小菜,我去把它炒了给你下饭。”
林檐低头喝粥:“不用那么多菜,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