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娘从来没见过这般大的阵仗,一重重的兵甲将整个桂坊围起来,火把冲天,亮如白昼。她被人拖甩到地上,压得头都抬不起来。一个挟着万钧雷霆的男声在头顶响起,“今日可有女子进来?”
昭娘心中一惊,知道自己这回碰到硬茬。今天统共就只送来那一个女子,如今正在朱公子身下承欢!昭娘心中盘算,看这架势,若她照实说,定然不会善了。“没有!我不知道人在说什么!”
“就是这儿!”
一旁的乐阳尖叫一声,疯了一般爬出来,“真的,我没有骗人!”
乐阳快被章熙折磨疯了。章熙为了逼她说出岳桑落的下落,当着太后、父王母妃的面,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折断,她吃不住疼,才终于吐口,“岳桑落在她该去的地方!她一个瘦马,自然要到妓馆去!”
可现在这老鸨居然不认!乐阳怕死了,章熙那疯子,若是找不到岳桑落,一定会杀了她。“回话的人说就是在这里,章熙,人一定在里面!这老鸨说谎。”
昭娘心中惴惴,不知那叫章熙的预备如何,正打算搬出东家来震一震他们,就感觉手上一凉,紧接着,痛彻心扉。“现在是两根手指,再不说,切你整只手!”
压着她的男人厉声道。昭娘快疼晕过去,感觉到冰凉的刀刃已经落在她的手腕上,再不敢迟疑,“她在小楼上!求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劝大人等会儿再去,她,她现在正……”不等她说完,章熙已经起身一脚将人踹翻在地,力道之大,昭娘直接昏死过去。昭娘的话意味着什么,房中几人都心知肚明。淮左目眦欲裂,只恨不能将这几个该死的娘们一刀捅死,竹西也一样,他与桑落相处日久,一想到她有可能遭受的迫害,直想将乐阳这贱人扔到最下贱的窑子里去尝一尝苦楚。唯有章熙,他抬起墨黑的眸子,像是恶魔在人间睁开了眼,浑身戾气四溢。“带路。”
桂坊的侍从战战兢兢走在前面,身后的一群男人脚步沉沉,兵甲相撞声不绝,他小跑起来,快速来到桑落所处的小楼,“大,大人,就在这里。”
章熙一言不发抬步就走,淮左紧跟而上。“滚!”
他声音不大,却叫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禁心头一抖。淮左停下,眼见他独自走上小楼。楼里自然没有桑落,只有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躺在榻上。满地满床的血。章熙感觉心脏像被人攥住,透不过气的疼,漫过四肢百骸,密密麻麻地啃噬着他。他的落落,究竟有没有受伤,究竟在哪儿?“主子,人呢?”
见章熙一个人走下来,淮左问道。章熙摇摇头,“搜!不要放过任何一处!”
“是!”
众人抱拳,四散寻找。每一栋楼里都有人,此起彼伏的尖叫,然后是被压制后的呜咽。章熙也在寻,可是他的落落,究竟在哪?心像是被大锤一锤锤地砸,震得他眼花耳聋,眩晕阵阵,章熙甚至觉得自己快死了。他好害怕,真的好害怕。屋里的男人衣衫不整……她那般看重贞洁,若是,若是……她受伤了怎么办,她想不开怎么办?章熙难受极了,心里的疼带动身体,他疼得捂住胸口,疼得站不起身。“章熙……”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听到他的落落在叫他。“章熙!”
章熙迷茫的抬起头,月亮就在她身后,恋恋将光晕洒在她清水流波的眼,温柔缱绻的声中,她正低头看着他,看着无助恐慌的他。他的……落落。紧紧的,狠狠的,他将人抱在怀里,揉进骨血里。桑落方才跟男人打斗时,身上有不少淤伤,章熙抱得太紧,箍得她伤口很痛。可是他在发抖,这个抱着他的男人在发抖,脸埋在她的颈边,她感到一阵湿意。桑落决定不计较他抱疼了她,她环上他的腰,轻轻安抚,“别怕,我没事。我将自己保护得很好。”
“章熙,你别怕。”
漫天神佛,诸神保佑。章熙抱着怀里失而复得的人儿,听到她声声安抚,他从前以为自己很强大,可这一刻,他才知自己懦弱。这一刻,他无比虔诚地感激,感激生命中的天使。章熙的怀抱代表着绝对安全,桑落放心地叫自己睡去,丧失神智之前,她说的最后一句是:“救淑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