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昱瑾怎么也没想到,他这回跟着丞相来圜丘,是来送死的。章相说陛下有危,他理所当然地以为是王旌老狗欲图谋不轨,特意带上东宫护卫以护父皇安危。可他是万万没想到,赤眉军竟会打到皇城脚下!他这人头送得实在冤枉。京城周边各州县郡守无一县提早预警,等赤眉军将整个祭坛包围时,萧昱瑾心中只剩呜呼哀哉,暗道那些梦终究失了准头。他原来是这般死的。眼睁睁看着护卫与外围一层层的赤眉军战在一处,再一个个倒下,萧昱瑾愈发觉得不对劲。这根本不是活不下去的流民组织的起义军!什么赤眉军!都是假的!这般训练精良,兵甲齐备的队伍,根本就是谋逆的叛贼!可知道又能如何?他们带来的护卫,已经全成了叛贼的刀下亡魂。七郎被一剑斩下头颅时,成帝还对叛军抱有一丝期望,“朕许尔等王侯爵位,只要尔等放下刀枪,一切好说。”
那领头胡子的倒真将剑戟略收了收。他往前逼近两步,吓得成帝哆哆嗦嗦往章相身后躲,他才开口,“不知陛下许我王二什么爵位?”
人只有到了真正危难之时,方能展现出一个人的品格。比如此时的陛下,再无半分平日里寻仙问道、仙风道骨的气质,整个人抖若筛糠。“你要什么朕都答允。”
大胡子呸了一声,硬生生将陛下从章明承身后拉出来,“王二我平日恶事做尽,其他也没兴趣,皇帝倒是没当过,也不知圣上肯不肯让一让位?”
“这……”成帝看向章明承,又看了看王旌,还有一旁的太子,打商量道:“不然换一个?”
王二尚未再言,安汉公王旌已经站了出来,“丞相你要不要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爷。”
“倒也不是不能商量。”
王二笑道,“可如今还有人占着丞相位置,不若我先将此人宰了。”
“爱卿此言欠妥,”成帝缩着脖子转头对王二道,“不若封你一个左相,官更大,朝廷内外全由你说了算。王……壮士意下如何?”
王旌此时大笑两声,走出两步,对章明承道:“没想到危难当头陛下还愿意保你,倒不枉你陪他一道送死。”
章明承直到此时才说了第一句话,“你确信今日能要了我们的命?”
萧昱瑾听到这儿眼睛都亮了,不愧是相爷,他就说嘛,章相怎么可能带他来送死。而他的怨种父皇,直到此时才回过味来,大叫道:“爱卿你这是何意?你难道是想造反不成!”
是蠢到萧昱瑾都想闭眼的程度。王旌笑道:“如何能算造反?赤眉叛军攻进圜丘,臣拼死护卫陛下,可叛军数众,陛下崩于圜丘,臣也无力回天。不过陛下放心,黄泉路上,臣已经送走了您的爱宠七郎,等将相爷也送走,您定是不会寂寞。”
成帝这才追悔莫及。当初在朝堂上景明曾极力劝阻他不要来祭天,他却一意孤行,若非如此,乱臣贼子也不会有此机会。“王旌,朕向来对你不薄,你想要的,便是景明不肯,朕也都给了你,你今日造反,可对得起朕待你的心?”
王旌朝成帝拱手,一揖到底,“陛下待臣的确不错,可臣想要的,是陛下身下的龙椅,还请陛下让一让位,你我君臣一场,也算全了脸面。”
“你!”
成帝被王旌这番厚颜无耻的话气的仰倒,不由看向章丞相,“景明……”章明承朝天放了一个烟雾弹,淡紫色的烟雾在天空炸开,他方淡色道:“我今日来,便是为保陛下安危,安汉公,今日你绝不可能成事。”
谁知王旌却露出一个十分惋惜的表情,抚须笑道:“你倒是有个成器的儿子,自身尚且不暇,走之前还特意给你留下兵马。可惜啊可惜,章景明,你太固执了。”
“陛下他哪有一分明君的样子,你却如此死心塌地地辅佐他,不惜连章熙留给你保命的兵马也提前暴露。啧啧~景明,你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
他一个眼神看过去,毫无预兆地,成帝被王二一剑刺穿胸膛,倒地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