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里?”
“这边请。”基廷边说边大步走出房子。
毫无疑问他非走不可。无论基廷是策划者还是受害人,都得盯着他。然而,就算波拉德之前怀疑过基廷可能想给他惹麻烦,这种念头也很快烟消云散了。基廷只是走到贝维克公寓街口的电话亭,拉开门好让波拉德也能听见他的声音,然后拨了一个号码。
“我想和克莱恩先生说话。”他换了一种新的傲慢口吻,“……你好,克莱恩。我是万斯·基廷。贝维克公寓的那座房子我决定要了,你开价多少?……是的。完整产权……好,我很满意。我买下了,只要—等等。这里还有你们的一位客人。你看加到三千五百英镑如何,朋友?啊,我本以为不太……克莱恩?对,我要买。是不是现在我一拿定主意,交易就算成功了?从此时此刻起我就是这房子的主人了,虽然还没拿到房契?……没错吧?你肯定?……好的,再见。”
他小心地挂上电话,走出电话亭。
“现在,我的朋友,”他扬扬自得地宣布,“我想这座房子再也不会引起你的兴趣了。依我的习惯,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弄到手,现在我也得手了。贝维克公寓四号不再欢迎任何社交性质或是其他类型的来访。因此你该不会介意我下逐客令吧。”
盖住他双耳的那顶毡帽趾高气扬地端坐在他脑后。事情得到满意的解决,他好不潇洒地大步走开,那股气势仿佛表明他忘不了这件事。波拉德警佐不由怒从心头起,正往前一步准备跟上去—突然他听到电话亭另一边有人清了清嗓子,声音十分熟悉。波拉德一转身,看见了汉弗瑞·马斯特斯总督察焦灼的蓝色眼睛,正从科伯格广场的方向注视着自己。马斯特斯摇摇头,示意波拉德过去。
波拉德等了片刻,确信基廷已经回到房子里之后,反身与马斯特斯会合。马斯特斯的礼帽透出腾腾杀气。
“我得教导你,”马斯特斯说,“没把握的时候不要乱发脾气,所以我忍了。”他的目光移向那座房子的方向,“该死,他怎么可能付得起这笔钱!三千五百英镑—买了什么?我甘拜下风。算了,汇报一下。”
波拉德简要报告了经过,马斯特斯沉吟着。
“我说不准。但我想应该没有,理由是我走到门口时,他急匆匆地出来迎接—无论他以为我是谁。他在等一个女人,而且迫不及待想见她。”
“怎么说都是一大笔钱啊,”马斯特斯有些含糊地说,“哼,而且前面那个房间里没有家具。不过那也说明不了什么。房子从前到后都被监控了。我告诉你,鲍勃,没人能溜进去!绝不可能!听我说,你可得进去。当然,是偷偷潜入。你手上有钥匙,这次可以试试后门。如果被他逮住,你就得受处分,但要确保他不会发现你。我到街对面的房子里和霍利斯会合。”
总督察沉思着,摩挲着下颌。
“如你所言,麻烦在于我们不知道他是受害人还是阴谋家。无论哪种情况,我们都不能直接摊牌。如果我们公然入内,挑明身份—哦,他会直接把我们轰出来。那是他的权力。偷偷潜入是唯一的办法,也许这还是出于好意呢。还有三小时才到五点,你先溜进去,查出他在哪个房间,然后在外面像胶水一样牢牢盯住房门。”
有条小路从科伯格广场通往贝维克公寓后方。每座房子都有个开阔的后花园,由一堵六英尺高的墙围住。波拉德看到四号房屋背面所有窗户都被百叶窗遮蔽时,不禁松了口气。他溜进后花园的铁门时遇见了在旁边一座废弃的度假别墅里蹲点的便衣警察波特。
“没人从屋里偷窥,”波特告诉他,“我知道那种百叶窗,就算在屋里也没法透过它窥视外面。赶紧跑到后门的门廊上,这样就算他从窗口打探,也看不到你了。”
后门上方有段突出的拱顶,上头缀着铁质的涡形花纹。波拉德站在拱顶下,唯恐门是从屋里反锁的,那么他的钥匙就派不上用场了。但钥匙成功地开了锁,而且令他惊讶的是,门几乎无声无息地敞开了。
他站在一间阴暗的厨房里。干燥木材散发出的热气像麻袋一样当头罩下。虽然这些古旧的房门十分坚固,但在这毫无生命气息、没有任何家具,也没有任何人活动迹象的房子里,每次脚步声都隐约可闻。他发现自己为了保持安静,落足时脚踝都在微微颤抖,而且他后悔进屋前没有再抽一根烟。探查一楼的顺序很简单:先是后侧的厨房和餐具室,然后是中间的客厅,从客厅可以通往分列两侧的各一个宽敞房间。这四间屋子里都没有家具,只不过其中一间摆了一盆植物。波拉德虽然不信灵媒那一套,但他仍然很不喜欢这些房间的模样。他记得马斯特斯说过,达特利被谋杀的地点潘德拉贡花园十八号名声很差,所以没人愿意住在那儿。这么说吧,眼下这座房子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无论之前的住户是谁,都一定有用小图小画装点房间的嗜好。墙壁上像出疹子似的,用密密麻麻的钉子固定着一行行小钩子。
当他走进房子前方右侧的房间时,听见主楼梯上传来下楼的脚步声。
那是急促而不安的脚步声。虽然只闻其声,但他知道下楼的人是基廷。波拉德从门上的一条缝隙窥探时,看见基廷穿过客厅,走出前门—兀自轻轻吹着口哨—然后把门锁上。一切重归寂静。
波拉德小心翼翼地探出头。也许这是个圈套,基廷费尽周折才得以独自待在房子里,想来不至于这么随随便便就离开。但话说回来,他可能已经布好陷阱,将那些茶杯作为诱饵,他可能已经把所有必要的准备工作都安排妥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