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热渐起,宋翩跹却还饮着热茶,她掩帕咳了两声,道:
“不敢瞒父皇,儿臣这身子骨……膝下不会有皇嗣,日后有个万一,太子妃连个倚仗都无,着实寂寞。”
“因而,儿臣有意从宗室旁支中择一人,继承香火——”
“胡闹!”皇上沉下脸,“你好好的,就开始谋划起身后事来了?”
宋翩跹心中古井无波,面上脸色苍白,苦笑道:
“此非儿臣所愿……”她起身拜下,“但望父皇准允。”
殿中一阵寂静。
太子并公主这对龙凤双胎,自出生就带着余毒,不管是哪家圣手,见了他们都断言,此后子嗣艰难——
在皇室面前委婉说子嗣艰难,基本就是子嗣无望的意思了。
皇上看着宋翩跹漆黑的发顶,心中涌起股悲凉。
到底是自己孩子,分明惊才绝艳,却注定血脉断绝,他也不禁痛心怜爱。
不过,这也好——
封家近日护驾有功,封月闲在后宫也安分守己,他心中是满意的。
但封家势大,若是封月闲诞下龙子,等他百年之后,太子再有个好歹,封月闲和皇孙,还不知道是谁坐上龙椅呢。
封月闲注定不会诞下皇孙,这也是皇上当初勉强同意封月闲嫁入东宫的原因之一。
如若择一旁支继承过去,定不会和封月闲心贴心肉贴肉,倒是极好。
他一时没顾上这事儿,既然太子主动提出,便可顺势而为。
皇上松了口:
“那,如何就要将家宴提到中秋了?”
迟恐生变。
宋翩跹自然不会用这句话回皇上,她温声道:
“到底是关乎国祚的大事,不好匆匆定下。”
“儿臣想留旁支血脉在宫中小住些时日,多看看,若择定了,年末藩王再进京,便一并告知宗庙。”
皇上点点头:
“既如此,便随你罢。”
敲定了此事后,圣旨从宫中往各地藩王封地送去,令藩王于中秋前入京,赴中秋家宴。
圣旨上特特注明了,中秋重团圆,令藩王将家中子嗣尽数带来,共度八月十五。
上有诏,藩王不得不来。
此事敲定,距离宋翩跹的目的便更近一步。
圣旨过去、再是藩王入京,一去一回还要段时日,倒是还有段平静日子。
宋翩跹思量着,从养心殿出来,乘步辇往东宫去。
事成了,要与封月闲说一声。
也不知她此时在做什么——
宫道幽幽,迎面一转弯儿,遇上了另一队仪仗。
是何婕妤,并她膝下公主,宋莹光。
贤妃失势,连带着宋端也为皇上所厌弃,被幽禁在殿中不得外出。
不过皇上这人耳朵软心也软,指不定哪日又惦记起宋端了,到底是个隐患。
先不说这个,贤妃母子黯然退场,何婕妤带着公主便顶了上来,位分虽未变动,地位却大不相同了。
此时遇见,宋翩跹无意讨好,但也不会平白树敌,照例含笑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