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冰镜在泪光中,她对上了周至的脸凶神恶煞,又丑又脏。
泡过热气腾腾的汤池,吴婵趴在香软的拔步床上,咬牙切齿地翻着《软软和她的男人们》。
王殣坐在床边,细细研磨着凤仙花汁。
读到亢奋处,吴婵气得乱撂蹄子,差点踹到身后的人。
女人还没吃进嘴时,男人总是格外有耐心。王殣攥住那只作乱的脚,轻轻摩挲着精巧的踝骨:别趴着看书,对眼睛不好。
我们鬼神,读的可不是方块字。
他抬手掐诀,半空中浮起一面冰镜。镜中灯火摇曳,有红床画屏铜台木椅,俨然是一间昏暗华美的婚房。霞帔红装的新娘端坐在婚床上,安静地守候着新夫。丫鬟小厮只有一寸来高,将香烛果品归置整齐后,又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细细辨认片刻,吴婵嘴角耷拉下来: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
她是死了,又不是傻了,当然记得自己的婚房与嫁衣。
话语未落,影像倏然拉近。新娘顶着缂丝织金盖头,双脚踩着雕花小凳,鞋尖上滚动着鲜艳讨喜的红绒球。她像是饿极了,从身后摸来一枚花生,再偷摸着吃掉。
王殣的指尖划过饱满的小腿肚:因为我爱看。
第二十四回名为:月貌花容无人赏,恶妇淫计终落空
夫人,夫人丫鬟战战兢兢地立在窗外,朝屋内传话,少爷今晚安置在书房,您若是饿了,先随便用些糕点果品。
夫人早点歇息,明早还要敬茶。
这样的屈辱,谁能心平气和地吞咽下去?
新娘一把扯下盖头,右腿一使劲,将小凳狠狠踹到八仙桌上。碗碟碎裂,果品咕噜噜滚了一地,屋外却无人应声。
丫鬟早就溜走了,空荡荡的庭院居室内,只剩新娘一个。
新娘贝齿紧咬:周至,你这断根烂屁眼的怂货!
她凤眼含泪两腮通红,像骤雨欺打过的葛巾牡丹又惨又漂亮。
生前的吴婵在镜子里头破口大骂,王殣则在冰镜外头笑得打颤:看看,多有意思。
新郎在书房里喝得烂醉,口中还在念叨着徐软软的名字。新娘闹闹哄哄一整天,连一顿像样的晚饭都没捞上。她又紧张又臭美,担心把口脂衣裙弄乱,只敢用发霉发苦的花生填肚子。
胭脂花了,发髻散了,面子丢了,男人也跑了。她只能蜷缩在冷冰冰、硬邦邦的婚床里,委委屈屈地咒骂着。
这花容月貌只有他一人欣赏。
可怜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