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城赶到医院的时候,沈逸鸣被打了安定睡过去了,于贝儿秀丽的脸上,缝了十多针,红肿的伤口像一只多足的蜈蚣。
看着憔悴的儿子和哭肿了眼睛的于贝儿,心烦意乱的沈城狠狠地揪住了自己的头发,沈城真害怕了,他知道,如果儿子沈逸鸣毁了,那么,他的妻子和他自己都会受不了,他的家可能会家破人亡,那样,即使有再多的钱,也都无济于事了。
自做孽,不可活。沈城深深地明白了这个道理,可是,胡婷已经死了,他该怎么办,才能救他的儿子、他的家?
二十五(7)将心比心
于贝儿脸上受了伤,伤口肿得她半边脸老高,不能说话、不能吃饭,林达把她接回了家。
伤口又深又长,但幸好没有感染,要不,于贝儿就不只是毁容了,脸在头部,如果感染了,直接会危及于贝儿的生命,要知道,沈逸鸣拿的油画刀上,是沾满了肮脏的油画颜料的。
于贝儿不怪沈逸鸣,她理解沈逸鸣内心的痛苦,胡婷出车祸死了,失去了心爱的人,那种说不出有多疼的疼,足以让一个人疯狂,这种感觉,于贝儿也曾经历过,林少男的离开,一度让她崩溃,那些天,幸好有胡婷时刻陪着她、开导她,要不然,她可能和沈逸鸣一样,在极度的郁闷中行为偏激。所以,沈逸鸣醒来后,来林达家里看望于贝儿,紧张兮兮地站在那里手足无措时,于贝儿温和地抬起手来,拍了拍沈逸鸣的手,用温暖的目光告诉他,她不怪他。
沈逸鸣的眼眶一下子红了,那天,他刮着刮着画布上的颜料,一闪眼,看到前面写生台上的于贝儿,他突然就觉得是胡婷坐在他画室的写生台上,也是这么侧着脸若有所思的神气,他当即情绪失控,他想留住胡婷,但不知怎么,他就冲上前去扬起了油画刀。
那薄而锋利的油画刀,抹人脖子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天啊,要不是于贝儿反应快,他就是杀人犯了!
恢复了理智的沈逸鸣后怕得要命,他再也不敢拿什么油画刀了,他想对于贝儿道歉,可是,他张着嘴,发现这许多天来的抑郁、沉默,已经让他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他竟然没发出一点儿声音来。
好在于贝儿态度和善,一点儿也没有怪他的意思。
二十五(8)我会对你负责的
沈逸鸣积集了多天的郁闷情绪终于打开了紧闭的闸门,他捂着脸蹲下来嚎啕大哭,胡婷死了,而且是和那个该死的刘经理一起死的,强烈的爱和恨把他打进了十八层地狱,那里,全是黑暗、痛苦、仇恨和绝望。
看着痛哭流涕的沈逸鸣,于贝儿突然觉得温暖,相对林少男,沈逸鸣是个多么重情重义的男孩子呀,是胡婷不好,她怎么不懂得珍惜他呢?于贝儿替死去的胡婷感到婉惜,同时,善良的她心疼沈逸鸣,就像心疼她自己一样。
于贝儿也蹲下来,拉过沈逸鸣的手,冲他眨眨眼,意思是让他不要哭,自己却也哭了。
泪水顺着脸颊流到了伤口上,浸进药棉里,泪水里的盐分弄疼了于贝儿的伤口,她不由地呻吟了一声。
沈逸鸣赶紧收住了眼泪,抬起手来,轻轻地给于贝儿擦去了眼泪,努力了半天,才说:“我不哭了,你也不要哭。”
于贝儿轻轻点点头,两个人的眼睛里都闪着感动和温暖的目光。
“于贝儿,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回事,就有一种冲动操纵着我,我就像个傀儡……”沈逸鸣还是觉得应该道歉,也不知道于贝儿的伤口会恢复得怎么样,单单是留下疤痕,对于女孩子来说,也已经是最大的不幸了。
于贝儿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安静”的动作,冲沈逸鸣轻轻摇摇头,意思是说,不碍事的,但这小小的摇头动作,也把于贝儿疼得抽筋。
沈逸鸣就不再说什么了,他默默地握紧了于贝儿的手,愧疚得无法形容,他说:“于贝儿,我会对你负责的。”
于贝儿听了沈逸鸣的话,猛地瞪大了眼睛,她明白沈逸鸣的意思,可这,太意外了……
沈逸鸣也愣了,可是,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沈逸鸣尽量陪着于贝儿,陪她去医院换药,陪她在林达家照顾林霜。
只有和于贝儿呆在一起忙忙碌碌的时候,沈逸鸣能暂时轻松一点儿,但他自己知道,他在走向毁灭,因为,于贝儿代替不了胡婷。
二十六(1)噩梦缠身
沈逸鸣在努力忘掉胡婷,他一想起胡婷,头就痛得要炸开了一样,可是他越努力,反而越会难以抑制地想念她,他惊恐的发现,胡婷占据了他的心、也占据了他所有的生活空间。每次回到家,沈逸鸣就想到他过生日的时候,胡婷在人群里怎么对着他笑、在客厅里怎样和他下棋、在楼梯下怎样向他说晚安,每一种联想,都让他忍不无可,他的脾气越来越坏,吃饭的时候常常就摔了碗和筷子,睡着睡着就跑出来大呼小叫,医生上门来也让他给骂得狗血淋头,他自己也拒绝去医院配合治疗,刘月受不了儿子折腾,终于病倒了,沈城焦头烂额,他知道,他遭报应了。
沈城再也睡不好觉了,晚上,他不是被沈逸鸣吵醒了,就是做噩梦。他的噩梦千篇一律,每次都以胡婷的尖叫声开始,又以胡婷的尖叫声结束,胡婷尖利、惊恐的叫声像疾速射出的箭,呼啸地穿透黑夜、穿透梦境,杀伤力十足地直抵沈城的心脏,让他每次都惊悸地醒来,浑身上来冷汗淋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