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下三层高高的实木楼梯,经过陌生的健身器材、灰墙边三台没装外设的备用电脑和三个电竞椅,拐弯走进起居室,见到了他未来的FA家人们。
起居室是挑空的,夕阳从落地窗外照进来,地毯上摆放着七八个懒人沙发。
曾和黄予洋有过一面之缘的选手和教练们有些坐着,有些站着,面无表情地直冲冲看着黄予洋,欢迎气氛并不浓烈。
黄予洋左右看了看,除了荣则其他人都在。
“洋神,”蓓蓓离他最近,用轻快的语调和他招手,“来见见,这是我们的经理Meko。”
Meko他块头很大,穿着黑T恤,看上去像个健身教练,冲黄予洋笑了笑:“予洋。以后多多关照。”
他和黄予洋在线上联系过,对黄予洋的态度还不错,表达了对黄予洋以后在队里发光发热的期望,给了黄予洋少许信心。
接着,蓓蓓介绍了FA的教练组和选手。大家的态度普遍不冷不热,整个起居室洋溢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那么大家现在一起去吃饭吧,”蓓蓓说,“七点半还有训练赛呢。”
她话音未落,坐着的人纷纷站起来,一声不吭地从黄予洋身边经过,往餐厅走去。
李蓓看了看站着没动的黄予洋,犹豫了一下,和他一起等了等。
黄予洋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那类男生,说话声线带有一种莫名的温顺。
他没染头发,黑发看起来很软,贴在脸上,显得乖巧,身材瘦高,皮肤白皙,穿深蓝色的短袖T恤,手骨节分明,放松地垂在腿侧。
等人都走完了,黄予洋忽然转过脸来,对蓓蓓笑了笑,很随意似的说:“家人们都好冷淡啊。”
李蓓愣了一下,黄予洋又像没事一般挂下脸,抬手看了看时间,像在自言自语:“不知道晚上我能不能打上训练赛。”
李蓓看着黄予洋,不知道说什么好。
事实上,她觉得按照荣则的脾气,别说正赛,很可能到合同结束,黄予洋连一场训练赛都打不上。因为这次荣则好像真的不爽了。
由于FA每年的比赛都打得不尽人意,队里人事变动很快,选手和教练来了又走,而第一届运营刻意放给外界的烟雾弹又太过深入人心,除了待满了三年的李蓓和经理,几乎没有人了解FA队内真正的情况。
李蓓觉得荣则把黄予洋买进队里看饮水机的点,好像不在于黄予洋辱骂了FA的选手,而在于FA每个人全都是荣则亲手精心选出来的顶尖选手,而黄予洋却带着一支在荣则看来像随便组起来的中流队伍拿下了春季赛冠军。
与其说荣则厌恶黄予洋口出狂言,不如说荣则厌恶黄予洋的锐气和运气——以及附带厌恶如电竞论坛分析贴所言,“FA决策者每年都会表演的送名将进坟场的超能力”。
当然,这些都只是李蓓自己都不敢细想的一个隐秘的念头,她不可能对黄予洋直说。
似乎是看李蓓不说话,黄予洋又叹了口气。
发出声音吸引李蓓注意后,他又看着李蓓,很轻地说:“啊蓓蓓姐姐——真——难。”
黄予洋的眼神可怜巴巴的,李蓓的心马上软了一下。
其实李蓓心里是很清楚的,黄予洋根本不是什么需要人怜爱的乖宝宝。
她听荣则在训练室、起居室和餐厅公放了大概50次的黄予洋辱骂FA选手的直播录屏,知道黄予洋很可能在装可怜。
但是见到黄予洋撒娇似的跟她说话,李蓓心情仍然无法克制变得很复杂。非要说出来的话,她觉得自己好像迅速对黄予洋产生了母爱。
她忍不住佯装轻松地安慰:“别着急嘛,洋神,耐心点。”
黄予洋“嗯”了一声:“我不着急。”而后又靠近了李蓓少许,说:“姐姐,今天荣爹怎么不在啊。不会是不想看到我吧?”
“不是不是,他去健身了。”李蓓一惊,连连摆手。
“哦好,那我就放心了,”黄予洋点点头,又说,“那个,我有点事想问你。”
李蓓看着黄予洋认真的脸,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怎么啦?”
黄予洋抿了一下嘴,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她说:“是这样的,姐姐,我最近问了很多人,大家都告诉我,荣爹是队里最好说话,又是地位最高的。”
李蓓听到“最好说话”四个字,愣了愣。
黄予洋没有发现她的僵硬,接着道:“而且蓓蓓姐姐你看过那场直播吗?我感觉看过的都能感觉到,我骂荣爹骂得最少了。
“那场比赛说实话,都是队友在拉胯,荣爹打得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我言语间对荣爹的个人能力也是很尊重。
”你说我先要是去跟他道歉,告诉他,他在我心里他一直是辅助的神,他会不会原谅我?”
李蓓还不知道该说什么,黄予洋又说:“如果我背靠荣爹,慢慢融入这个温馨的小家庭,姐姐,你觉得这样有希望吗。”他眼睛睁得很大,看上去万分善良无害,还询问李蓓:“荣爹喜欢大家怎么称呼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