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赶忙扑过去抱住他的脚哭道:“爷!爷留步!奶奶不过是一时糊涂,让那周瑞家的几句话迷住了心窍。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二奶奶纵有个不是,还望爷看这几年夫妻情分上饶了她这一回罢,她定再不敢了。”
贾琏抬腿踢她:“放手。”
平儿哪里肯放,死死的将他一条腿箍在怀内,眼中泪如雨下。
王熙凤这会子也明白过来了,忙扑过来抱住贾琏另一条腿:“二爷,奴再也不敢了!这就把那些账目毁了,放出去的钱也不要了,立时将首尾收拾干净!爷,奴再不敢了!”
贾琏哪里当真会与她和离?不过瞧她没半分悔意吓唬吓唬她罢了。见她二人哭的那样,先是挣了几下,她二人都下了死力气抱着,竟是半分挣脱不得,连连嗐声道:“你这般大胆子,便是天也敢捅个窟窿。来日抄家灭门,我贾家竟是要毁在你这愚妇之手!”
凤姐只放声大哭,赌咒发誓再不敢了。
见她哭的可怜,贾琏登时心软,却不敢立时松口,又捱了好一阵子,方长叹一声:“我贾琏虽然不甚聪明,竟配了你这愚妇。果然愚夫愚妇。”
王熙凤见他软了下来,忙又是一连串的哭诉讨好,终不敢放开手,仍抱着他的小腿狠狠的发了一个毒誓:“我若再违国法,便五雷轰顶、死无全尸、永世不得超生!举头三尺、神明可鉴!”
贾琏这才放下心来,低头瞧了她会子,叹道:“放手吧。”
凤平二人这才敢放手,理了理头发衣裳。
贾琏冷笑指着她道:“你竟是个不生脑子的!人家给你个棒槌,你也认作针。咱们家纵有几分权势,又如何盖得过国法去?你那好姑妈打的什么主意,你竟是一点不知么?”
王熙凤愕然:“我姑妈与此事哪有干息?”
贾琏哼道:“那周瑞家的乃是她陪房,若没有人吩咐,如何敢哄骗主子?我且问你,可曾拿了咱们府里的片子去与人包揽诉讼官司?”
凤姐儿忙道:“不曾!”
“周瑞家的可曾哄过你,日后不妨一试?”
凤姐立时哑了。
贾琏瞧她那模样便知道实有其事,连连摇头:“愚妇、愚妇!想来那周瑞家的哄你包揽官司可用我的片子?只管使唤下头的文书相公休去书信便是?”
凤姐愈发不言语了,将头低下去了些。
贾琏气的直跺脚,心想,竟是悉数让冯紫英并琮儿两个猜的齐齐全全的。如今虽还不妨事,却是愈发在他俩个跟前损了面子。半晌,恨恨的道:“你可知道,放印子钱是多大的罪?包揽诉讼官司是多大的罪?你放印子钱、包揽官司,竟用我的名义,我如何躲得了干系?”遂咬了半日牙,“我若是获罪,依着咱们家的权势许是不用坐牢的,只是爵位恐要换人。”
王熙凤登时傻了。
贾琏瞥了她一眼:“我因罪不得袭爵,琮儿是姨娘养的,本不能袭爵。这个爵位,不是给兰儿、就是宝玉。”
凤姐张口结舌回不来神。半日,忽然说:“只是……二太太从前也与人包揽诉讼官司的。”
贾琏哼道:“她可用的是二老爷的私印?还是荣国府的?来日只需抵赖便可,终于还不是我老子抵罪。再说,她肯留下首尾么?”
王熙凤恍然,呆了半日,忽狠狠道:“那毒妇,我与她拼了!”站起来便往外闯。
贾琏忙喝道:“站住!”平儿也忙过去死死抱住了她,口称“二奶奶息怒、且从长计较。”
贾琏不禁摇头:“你这般性子,如何是你那好姑妈的对手。赶忙收拾了首尾便是,横竖如今有贤王知道。”
王熙凤只觉头顶炸开了一个轰雷,眼前五颜六色的辨不出景物来。许久,颤声问:“竟是贤王……贤王……告诉爷的?”
贾琏哼了一声。他哪里好意思说是他三岁的幼弟听壁角听来的?还听的下人的壁角。王熙凤只当他默认了,愈发惊惧。她心里头隐约不曾将贾琏放在眼中,王法官司也视如无物,对于皇家却怕的很,倒是当真吓得日后再不敢妄为了。此为歪打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