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执有点惊讶,“你避开?用不着吧……”
宜熙看看乱七八糟的裙子,苦着脸道:“其实,是我自己不想这样见她。太丢人了……”
张斯琪理解地拍拍她肩膀,“懂你。快去躲起来吧!”
宜熙又询问地看向黎成朗。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他的目光很锐利,似乎在审视着什么,可是下一秒,他就朝她轻轻扬了扬下巴,道:“去吧。”
宜熙如蒙大赦,飞快逃进洗手间,对着镜子开始折腾裙子。张斯琪说的没错,衣服沾上红酒就没救了,她弄了半天越搞越糟,索坐到马桶盖上,望着前方发呆。
千算万算,没想到那个人也会来这里。今天真是奇了怪了,她们俩什么时候这么有缘,偌大一个北京城也能碰上?
她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身世,也不想当着他们的面和她装不认识,就只能选择躲起来。可即使这样,也是某种程度的隐瞒,希望将来真相揭穿那天,黎成朗不要觉得她在骗他。
把头埋进胳膊里,她觉得很烦躁,不知不觉间,情况就变得复杂起来了。可她的想法其实再简单不过。
。
有笑声遥遥传来,似乎是那个人终于进门了。宜熙沉默地听了三分钟后,忽然管不住自己的腿,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她站在客厅不远处的一堵墙后,小心翼翼往外望去。映入眼帘的是张斯琪热情四溢的笑脸,她像个小女生一样看着自己左边,眼睛里全是崇拜。宜熙知道沈一璐一定坐在那里,可从这个角度根本看不见她的人,只有一截大红色的裙摆露了出来。
张斯琪道:“沈老师,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我太开心了!您一定已经忘了,不过三年前在东京电影节上,我们可是见过一面的!”
有女人轻轻笑了,声音低沉中略带点沙哑,是岁月沉淀后的蛊惑魅力,“我记得。那一年张小姐荣膺东京影后,我怎么会不记得?”
张斯琪惊喜地捂住嘴,脸颊泛红,连话都说不出了。
宜熙头靠着墙,忽然就不想再看。
已经很久没经历过了,亲眼看着身边的人在母亲面前紧张失措,因为她的一个笑容、一句称赞而激动得热泪盈眶,即使他们本身已经在自己的领域取得了相当不凡的成就。每到这种时候,她就无比清醒地意识到,她的母亲对于这个时代而言,是个怎样的神话。
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只记得,在她二十年的生命中,她一次次的缺席,和从始至终的漠不关心。八岁以前,她忧心忡忡,害怕终有一日会失去她,八岁之后恐惧终于成真,她抛弃了他们父女,果断决绝,仿佛只是丢掉一段不愉快的经历。浑不在乎在这段经历中,还有她骨肉相连的女儿。
于是她终于明白,对她抱有奢望,是怎样错误的想法。
“宜熙?”
她眼睫颤了颤。黎成朗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凝神注视着她,“你怎么在这里?”
她呆了两秒,反问:“你怎么在这里?”
黎成朗轻笑,不以为忤,“我看到你藏在这儿,所以跟他们说要过来打个电话。你很想见她?想见的话就别躲着了,跟我出去吧。”
宜熙下意识后退半步,“不,我不想见她。”
黎成朗一愣。宜熙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却不想补救,只是抿着唇沉默。黎成朗看着那倔强的小脸片刻,忽然感觉到一阵微妙。他知道她大概是在生气,可为什么生气、针对的又是谁,却摸不着头脑。
不过老实说,她生气的样子也很好看,与平常客套时截然不同的生机勃勃,以至于他居然不想去追究原因,只想好好欣赏一番。
视线下滑,他表情忽然僵住,继而尴尬地移开。宜熙一开始还没明白,低头一看才发现,刚才清理裙子时,她魂不守舍,居然把水泼到了胸口。小礼服本来就是露肩的款式,这么一来更是性感,薄薄的丝绸贴着身体,线条起伏异常清晰。
她猛地背过身子,一只胳膊抱在胸前,脸颊红得跟要烧起来一样。黎成朗在后面咳嗽了一声,若无其事道:“我带你去楼上吧。书房有电吹风,你可以……整理一下。”
。
黎成朗把她领到书房就下去了,离开的速度之快,让宜熙怀疑不是因为贵客登门、不好离开太久,只是不想和这个状态的她共处一室。千辛万苦把裙子弄干后,她长叹口气,终于确定今天是自己的倒霉日。说起来真是心酸,生平第一次参加偶像的生日会,她却一直在出糗,早知道就不来了。
宜熙打量四周,想找点东西来打发下时间,免得继续胡思乱想。这房间很大,左右两面都摆放着书架,从地板连到天花板,上面分门别类放着各类书籍,她惊讶地发现了许多已经绝版的、她想看却一直没找到的孤本。隔着玻璃欣赏了会儿,她毅然决定改天有机会一定要问问,这些宝贝能不能借阅。
房间的正面也是个书架,放的却不是书籍,而是黎成朗的奖杯。架子上还有些空着的位置,但奖杯的数量已经非常可观,宜熙想起报纸曾调侃黎影帝得的奖可以装三个麻袋,心道这回他们倒是没说假话。
目光忽然凝住,落在一个小盒子上。淡绿的缎面,看起来非常雅致,就摆在书架的其中一格,旁边是黎成朗三年前拿的台湾金马奖奖杯。宜熙没有乱动别人物品的习惯,只是那盒子是打开的,所以里面装的东西也暴露在眼前。
来不及思考,她已经走了过去。
黑色的丝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