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份内的事!”他们的谈话内容实在无趣,也难怪母亲说完正事就回房了。
换作普通人家,同样的对话兴许又是另外一番模样。相公!娘子!倘若再恩爱些还会直呼其名。可他们不属于这其中任何一种。
父亲看我,一直用着怜惜的目光,将我送进宫大概亦非他本意,只是当得到越多,失去的便也越多。譬如他,得到太多的权势,自然需要多花点心力去巩固自己的权利。
沉默了许久,他才叹息着说道:“其实别的父亲都不担心,你太过文静了!”
我垂首一笑,并未作解释。也只有二哥知道我其实并非文静之人。并非不爱说,只是不可说,一说便是错!
“皇上宽厚仁和,这是你的福份!”
怜惜的最后往往都化作苍白无力的话语,充其量也只起到一些安慰的作用。我想告诉他,对于进宫,我并不难过,相反,还有一丝期待。既然都是不认识的人,皇上与他人又有何区别?更何况,我对皇上的印像并非一片空白。母亲也对我说过:“你三姐生前极得帝王宠爱,你若进宫,日子也不会太难过。”这我清楚,若我得宠那是皇上爱屋及乌,若不得宠,那是我没福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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倬彼云汉,昭回于天。瞻卬昊天,有嘒其星。
仰望星空,会让人心生感慨,但没有想到那些高高在上的星辰会改变人一生的命运。
国师夜观天象,天朝中宫已出。而当我的生辰八字送进宫时,一切就成了定局。于是帝王一朝诏下,君家再次成为天朝瞩目的焦点。莫说旁人,便是父亲和母亲接了圣旨也是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对于我来说,不过是进宫路线不同,唯有皇后才可以从正门入宫。
想起父亲的震惊,母亲的隐怨,我又是一阵茫然,天上皎洁的星辰就如此轻而易举的将我拱上那万众嘱目的位置?
在这之前,天朝经大婚礼册立的嫡皇后仅有一位,即轩辕帝的生母。据传她在世时,几乎专宠后宫。只叹红颜薄命,在诞下轩辕帝后即血崩而亡。所以先帝对轩辕帝又爱又恨,那种复杂的感情注定了帝王之路的坎坷。
轿子离宫墙越来越近,一贯平静的心湖开始起了点点涟猗。几日前,宫中的教习宫女去了私宅教导宫中规矩及帝后礼仪。临走前又交给管言一卷轴子,管言红着脸接在了手里。我知道那是专门用来教导后妃宫女如何侍寝的,但我未到侍寝的年岁,是以教习宫女并未直接给我。
轿子经由前殿正门,停在了未央宫。我跪在东有日晷西有喜量的大殿之中,耳边是九韶之乐。这里是朝议的地方,只是父亲每日上朝下朝亦从来不曾想到他的小女儿会在这里成为天朝的皇后吧?凤冠上的珠帘遮住了眼,只能看见远处高位上,端坐一人,身着龙袍。
宦官宣读册文:“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蒙天佑,得大将军王女君氏,坤载万物,德合无疆,履中居顺,贵不可言。宜奉宗庙,为天下母。特赐中宫册宝,位列诸妃之上,居椒房殿。天朝轩辕十年九月初十。”
我恭恭敬敬地行足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心里却是一声叹息。我曾经梦过自己嫁人,我和那良人皆身着玄色礼服,同心而结的红绸,一端连着他,一端牵着我,有天地为证,日月为媒。而不像现在这样,那个成为我夫君的人,四平八稳的坐在髹金雕龙木椅上,一身明晃晃的黄,亮得刺眼。
一阵响动之后,隔着珠帘看到他正向我走来,宦官、女官立即跟在了身后,鱼贯而下。
他的手伸了出来,白静而修长。我不假思索地将手递了过去,果然小很多。
有微微的叹息声,细弱得让我差不多以为是在幻听。这段时间经常听到别人在我身前身后叹息,意义各异。
他牵着我的手起来,向殿外走去,步子缓慢。我不知道该往哪走,但教习宫女说册封典礼之后要宿在椒房殿,也是以后我住的寝宫。她还一直交待说椒房殿里的龙凤喜烛是万万不能灭的。
我一直在担心这件事,但在看到喜烛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那双烛较之普通的烛要大上数倍,极显皇家气派。宫女伺候我们在龙凤喜床上坐下便各自退去,独留下了帝后二人,唯有菱花窗外隐隐有身影来回走动。
皇上一直拉着我的手,指尖传来微微的热度,温润却不滑腻。和二哥不一样,二哥的手因为练剑所以有许多茧,硬硬的咯手。
我就一直这样神游太虚。
“你的闺名叫芷颜?”皇上开口了,声音很好听,柔柔的,但有力压乾坤的气度:“朕以后叫你颜儿如何?”
我的心一紧,家人都喊我小颜。只有二哥管我叫颜儿。颜儿,颜儿,有宠溺味道。
“是,皇上!”真想抬头看看他,可教习宫女一直说了不可直视。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他的语气绝对没有带迫的意思,但我立刻就照做了。因为我还不懂矜持,也正想看他。
在他看我的同时,我亦不眨眼,虽然现在的我只能仰视。
他与大哥到底是不同的。他五官柔和之中却有刚毅,身材颀长却不失力道。尤其是一双眼睛——亮如星辰,黑若子夜,仿佛人间疾苦都含在了里面。若问一世的情缘由何处开始,许多年后我常想,大概便是这双凝视着自己的深邃眸子吧。
他的眼中没有太多的波澜,有的也仅只是像二哥一样的宠爱。“你与贵妃并不像!和辰华倒有几分相像!”
辰华是我大哥的名字,亦是他儿时的伴读,感情自是不一般。对于他的自呼其名我也没有意外。
“臣妾随父亲!”
“嗯!”他略带赞赏地点头:“听闻君大人当年是天朝第一美男子,你长大后一定会成为天朝后宫最美丽的女子!”
我低下头来,倒不是因为他的夸赞,其实父亲在酒醉后曾痴痴地看着我,嘴里念着一个陌生的名字。我想那大概是父亲的心魔,所以才会对我冷淡,更带了几分害怕,我也不奇怪,心里想着这不过是他保护我的一种方式。
室内一下寂静起来。皇上已经和衣躺了下去,随后又拍了拍身边:“来,睡在朕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