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佳节将至,王院长提前回书院了。王老爷子最爱看热闹,嫌老家太闷。杨依依听说王院长回来了,忽悠着李圭把老爷子请到曲池坊,看了一场演出,狮子舞、龙灯舞、大秧歌,到说书院,听了一回书。
老爷子很感兴趣,乐的很:“杨七你这个猴儿,把我的瘾儿勾上来,可我哪有时间天天来听书呢?”杨依依许诺,把《木石盟》的书送给他一套。
听完书,杨依依非要请王院长和李圭在曲池坊车马店用个饭。她知道王院长的喜好,爱吃肉,要了一壶温酒,要了四菜一汤。上了红烧肉、清蒸鱼、炸鸡块、肉丸子白菜粉条砂锅、菠菜蛋花汤、精米饭。把老爷子吃高兴了,杨依依说起王咏的亲事。
说到这个,王院长就是叹气:“杨七,你是知道王咏归入我名下的事了吧。等不得过年,就找上我了。怪不得你请我看表演、听书、送我话本子,还请我吃饭,原来是相中我儿了。”
杨依依一直点头:“王先生是个人才,长得好,有学问。我们府的李夫人能相中他也不奇怪,我那四姐姐,人长得好,两人绝对男才女貌。而且,我四姐姐嫁妆丰足,有能力供得起,能过一辈子的风雅生活。”
王院长道:“啊,只说外貌,说嫁妆,怎么不说说人品、才华。我们书香人家,更看重这些。凭你再有钱、有貌,无才无德也不好入我家门。”
杨依依呸了一声:“从汉代以来,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便以男尊女卑为社会主流,讲究三纲五常,以《女诫》约束女子。寻常女子连字也识不得几个,还说什么有才。好在我家家境优越,家里是有家学的,家里的女子都读了书的。四姐姐读书虽不出挑,比我可强多了。大伯母还请了专职的教养妈妈,四姐姐德行上,绝不比王咏之前的继母那样。”
王院长看杨依依的神情,就叹了一声:“其实,太原王氏与我书信来往了,他们想让我的咏儿与陇西李氏五房的十一娘子联姻。”
杨依依听了,也泄气了。她悻悻地道:“那就算了,你们这些迂腐之辈,听到名门世家的女子,比看公主还重,我四姐姐虽是宗族,又是弘农杨氏的女子,到底是平妻所出。有了珠玉在前,你们还能上我四姐吗?”
王院长叹道:“初时我也是高兴万分,等请人到了李家问信,那家却趾高气扬,没把媒人看到眼里。说要想娶他家十一娘,没有八万贯的赔门财,就别浪费时间了。我老人家就是个教学匠,家里哪有这些财富。就是东挪西借的,凑齐了聘礼。那李家女进了门,可怎么过日子呢?听说是吃穿讲究,日日要吃燕窝,黄芪参鸡汤之类。每月必须做三套新衣服。还特别讲礼义,逢年过节祭祀和走亲戚必要全依古礼,不能马虎。”
杨依依在一边幸灾乐祸:“人家是名门望族,五姓之女,皇子妃也当得。如今要下嫁你们家,你们就该跪着捧着。怎么,你们还不乐意呀!”
王院长瞪她:“反正,我拿不出那么多钱,咱也不高攀了。”
杨依依道:“咱们说点现实的。王咏现在是你的儿子了,他又看不上我四姐姐。咱们两家以后见面也尴尬,就少点来往吧。王咏欠我三哥杨荆一笔钱,你是知道的,去年借钱时,你还是中人呢。要不,你替他还上。”
王院长道:“杨七,你好势利。我给你办不少事,你说要讲义我就给讲义,你说要抄底稿我就抄底稿,你说要塞人,我就让进书院。只一件婚事说不成,你就这样对我?”
杨依依道:“王院长,瞧您说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便到陛下面前,你们也要还呢。是,您安排了我两个表哥,那我还在陛下面前举荐了令郎,王先生能进国子监,我有一多半的功劳呢。还有,您收了李圭,这不是人情,是你您的福气。您要是不收,趁早说,就凭李圭的才华,有的是书院收。您帮我抄底稿,我都按数给报酬的,您出讲义,我答应给开阳书院捐新书的承诺依然有效,我对您还不好?”
王院长道:“我要是答应了这门亲事,你是不是得有点表示?”
杨依依急眼:“王院长,您好势利。王咏能娶到我四姐姐本是天大的好事,说的好像我们非粘着他。我跟您讲,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有的是。这件事,就别提了。”
王院长摇摇头:“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我答应了。不是为了杨四小姐的钱与貌,而是因为英王家的李夫人。”
杨依依看了王院长一眼:“这话,怎么说的?不明白。”
王院长哈哈一笑:“嘿,我本是一孤老头子,儿子早逝,两个女儿都不是孝顺之辈,所以我才舍得那两个东西远嫁。如今好容易又得了一个儿子,自然想他早日开枝散叶,给老夫生几个孙子孙女出来。李夫人在这方面是个有福气的,两儿三女,两位公子,要模样有模样,要能力有能力,人品还好。几个女孩虽然没见过,但杨七你说长得好,学业比你强,我就觉得挺好的。”
杨依依听了这话,松了一口气。神秘地小声道:“这个请放心,我马上要在通善坊建妇幼保健院了,手里有一个很大的医疗团队。这不是有人就要为自家人服务嘛,每个月都给家里人和我手下的工人做体检。别的不敢保证,我四姐姐的身体非常健康,把她哄高兴了,生五七个都不是事。”
王院长听了哈哈大笑。老爷子八卦:“我说通善坊那边乱哄哄的,还以为朝廷要建什么大工程呢,原来又是你弄的。说来听听。”
杨依依就兴致勃勃地把医馆规划的事说了。王院长听了笑嘻嘻:“你一个女子,怎么这么多想法呢。比多少男子都强,我要是有别的儿子,真希望能娶到你这样的奇女子。”
李圭在旁边看杨依依眉飞色舞,心里很是叹气:人在年轻时,千万不要碰到精才绝艳之人,不然这一生,怕是不能再瞧上别人了。
杨依依趁热打铁:“王院长是痛快人,王先生与我四姐的事,就敲定了吧。王先生年龄也不小了,这事须提上日程。我计划着,二月初九,你们请人上门来下聘,找个能人算算,婚期最好定在三月底,那时节人间最美。”
王院长问:“你一个小孩子,还是尚书府的小姐。就能管到人英王府里的小姐婚事,这就定了,人家英王和李夫人还没说话呢。而且这时间也定的太紧了吧?”
杨依依道:“当然是跟大人商量好的。大伯父说李夫人的几个孩子的亲事,都让李夫人自己做主,只要不是太不入流的,都可以。我同李夫人和四姐说了,李夫人可高兴了。都是见过王先生的,娘俩一致认为人品,相貌,才华都不错。上次,我三哥找王先生试探口风,他说要父亲做主,只要你答应了,他就没问题。现在你应了,这不是妥了。聘礼不用出挑,看过眼就成。李夫人别的没有,钱财上是不计较的。不信,你问李家表哥。”
李圭苦笑着点点头。心想,当年姑母嫁英王时,杨家给聘礼少得可怜,家里也没说什么,照样陪嫁了一大堆嫁妆。
杨依依又道:“不是我非要这么紧的时间,可是今年首次科举,大家都忙这个事呢,不一定有空闲呢。本来过了科举办也行,可我有个预感,那段时间,婚姻之事肯定闹腾。科举之后,大量上榜的英才,肯定有很多大家族盯着,要招之为婿呢。要是上榜人员不够分,说不得王先生这样的人也会被盯上。到时候,王先生要是愿意,就是背信弃义。要是不愿意,说不得被权贵逼迫陷害也不一定呢。”
王院长听了,想了一想。杨七有些夸张了,但她很聪明,颇有些见识。她说的话,也许,大概,可能,不管怎么样,咏儿年龄不小了,早点成婚也好。就点头同意了。
杨依依把祖母,英王夫妇,李夫人都请来,把杨荞和王咏的事一说。李夫人早就知道些,见说的这么顺利,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英王与英王妃互看一眼。英王妃道:“这事还是李夫人自己拿主意。你女儿的事,我们哪里敢管呢?反正我的蓉蓉三月初就出嫁了,互相也不影响。”
祖母想了想:“依依,你四姐与王家这门亲事还行,王家好歹是书香门第,王咏也在国子监当了博士。为什么时间定的如此仓促呢?”杨依依又把忽悠王院长那一套话说了。众人听了各有心思,也只能认同了杨七的想法。
李夫人最心急:“这门亲事我觉得挺好的。就是有一件事,麻烦七小姐跟王家说清楚。我的女儿在我心里最金贵,谁也不能欺负她。凭他什么名门望族,达官显贵,书香门第,要是不愿意我也没法子。要是同意了,以后就不许以非嫡出等等的借口难为她。不然,我不知道会做什么事呢。一准闹得鸡飞狗跳,两败俱伤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