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岳母怎样了?”
“熬不过三个月。”陆沉景捻着一罐黄金粉,洒在墨汁里,“在陆家老宅陪岳母最后一个除夕。”
老夫人叹气,“父母白事,儿女起码守孝一年,你和意儿不办婚礼,在李家这边名分不正,意儿母子入不了族谱。”
李家从清末、民国就是勋贵大富之家,族谱一代代传承了百年,是讲究婚礼的,对媳妇、女婿越满意,婚礼越盛大。
论家世,舒意娘家没钱没势,李家的圈子又重视门第,婚礼是从简,六桌喜宴,五十八名宾客,几万块的凤褂,族谱里,陆正修的名字排在父亲下面、母亲上面。陆沉景的外婆便是如此,名字在李韵宁的下面,标注不是‘原配发妻’,是‘长女生母’。
李家没承认李夫人的身份。
陆沉景不肯,缠了姑婆一个月,非要和舒意的名字并排,写‘原配发妻’。其实后辈子孙不在乎族谱了,封建时代的旧规罢了,但舒意敏感,他不愿委屈她,他在李家什么地位,舒意必须什么地位,本地的商会、世交、故友。。。众人如何敬陆公子,也得如何敬陆太太。
“二月十六办,岳母撑得住。”他落座,央求着,“婚宴一百八十八桌,婚礼后,我带意儿去商会,和生意场的副会长、会员们见一面,我继承了李家,是本地商会的会长,我的结发妻子自然是李家主母了。”
老夫人意味深长瞥他,“李家男人在族谱上有了原配,即使年长日久没感情了,也不许提离婚,否则,家规可不惯着男人抛妻弃子。”
“不离。”陆沉景郑重其事。
“你既然求我了,我同意了。”老夫人写完请柬,撂下毛笔,“你外公当年是真爱你外婆,千方百计娶进门,可他不敢替你外婆争取婚礼,你外婆一辈子没资格和家族的太太们打交道,至死是韵宁母亲,不是李夫人。”
陆沉景一言不发。
“咱们京哥儿比外公强得多。”老夫人欣慰,“意儿娘家普通,圈子瞧不起她,无妨,你护着她,扶持舒家的亲戚,一只草鸡也捧成金凤凰,妻子的体面,是丈夫凭实力给的。”
“岳父出事之后,意儿的舅舅有意收养她,只是太穷了,负担不了舒家的大窟窿。意儿寄养在陆家,舅舅也探望过。”陆沉景喝了一口茶,“我会扶持舅舅一家飞黄腾达,给意儿添一添娘家的荣光,助助威。”
。。。。。。
腊月二十八。
陆淮康夫妇去寺庙烧香,以前,陆淮康是官,权贵圈忌讳不务实、信鬼神;现在,辞了职,给孙儿纳福积德,也信了。
舒意摘了花园里的一大簇红梅,在客厅插花,何姨买了春联回家,推开玄关门,招呼她,“小太太,是叶大公子!”
她一愣。
叶柏南消失了四个月。
晒黑了许多,也结实了许多。
健硕,勃发,野性。
张力十足的胚子,铮铮英武的气场。
“不认识了?”他解了大衣扣。
舒意回过神,“你去大西北或是西南了吧?”
“怎么看出的?”
“糙了,也精壮了。”
叶柏南高兴,“在你眼中,是糙了适合我,还是曾经那副样子适合我?”
问题有几分暧昧。
舒意不答。
他也没强迫。
两名保镖抬进一株‘紫椴木根雕的长寿松’,异口同声:“祝贺陆家喜得长孙。”
长寿松的底托刻了陆正修三个字。
她不禁笑,“这礼物。。。是长辈祝寿吧。”
“可以祝长辈长寿,不可以祝婴儿长寿吗?”叶柏南也笑。
育儿嫂这时抱了礼礼下楼,礼礼喝了奶,在拍嗝儿,眼睛乌溜溜的,叶柏南笑了一声,迎上去。
舒意紧张,“阿姨,抱礼礼过来。”
“给我。”他伸手,“大伯父抱。”
在月子中心,护士月嫂从不让外人抱,如今在主家,登门的是熟客,叶柏南衣饰华贵风度翩翩,又自称伯父,月嫂松了手。
“多少斤了?”他一边掂分量,一边问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