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句话在空中悬了一会,然后象沉重的水泥块一下子从空中掉下来,正好落在他们中间。张青海的眼睛——它们满是青瘀,眼角上还有伤口——看着墨菲,“放弃这计划吧,如果说你们不想负这么大的责任的话!”
“嗯?放弃?呵呵!看你,这事我己经告诉你了,随你同意不同意吧。而且说责任?我们需要对谁负责任么?那个独眼的女暴君?还是那个压在那群贵族佬一样的家伙们头上的龙一刀?”墨菲用一种豪侠的大包大揽的态度说道。那种态度使人想起电影《赤壁》中诸葛亮对那只可怜的马所做的事情,不管说的在好听,死了就死了呗!
“让一个生死不知的家伙压在你们的头上这么久,我真的很好奇,你们是怎么想的!”
张青海的手仍然握着桌子边缘,眼睛盯着自己的手,好半天一动不动。
墨菲觉得不舒服又有点绝望。人们都知道这个张青海是勇敢无畏的人,是第一个面对着冷无双提出质疑的人,而且是一个上等人,一个像是贵族一样享受着特权的上等人。
他打算干什么呢?难道他要做的仅仅是不引起看守们的怀疑吗?恐怕也就是这样了。张青海这是故做高尚,是故作骑士风度:像张青海这样的人是不愿意别人为自己牺牲什么的。什么负担他都要自己来扛。“这才是我这样的大丈夫男子汉理所当然应做的,何须别人来担当呢?他们可以折磨我,甚而可以打死我,那样倒可以鼓起人们的士气,可以打破这人间地狱的沉闷。”
“你不知道……”张海青的声音到嘴边便消失了。“龙哥的可怕……”
墨菲确信张青海不会再说什么了,便朝他俯过身去轻声说道:“行动是在晚上熄灯以后……”
张青海甚至没有看一眼墨菲,他的神情,他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远处,那意思就像说:他根本不愿意了解所说的计划是什么,会有什么内容。
墨菲有点给激怒了。这本来应是一个非常妙的计划,比以往用电冰箱之类的东西偷偷把囚犯弄出狱,然后搞来一些丧尸当替罪羊的方法高明多了。他那次为了这一愚蠢的行动挨了一顿毒打,又给关了3o天的单独禁闭。他本来会平安无事的,如果不是那个该死的家伙在冰箱里咳嗽的话。
可今天面前的人孤单英雄,而这种人是不会愿意这么逃走的。“……我们沿着长江一直走到断桥(断了的长江大桥,赫连无罪做的,呜呜,不知道还有人记得不!),到那儿有人会来接你,你还可以继续你的事业。”
张青海转过身来瞪了他一眼,说:“我要做的只是不得不做的事,我从不畏惧冷无双,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反抗龙哥,但是,你们,你们的计划会带着全部的人一起下地狱的。”那神情仿佛认为墨菲所说的只是一种诅咒或不详的话语。
这只是一种墨菲根本不知道如何解释的说法。在这一幕黑白电影中,这人究竟担任什么角色呢?像是《摩登时代》(卓别林作品)中的小丑,还是《英雄》里舍己为人的荆轲?又或者说是《疯狂的石头》中那些狗屎一样的钻石?墨菲当然觉得这不可能,只不过还是忍不住心中这么乱七八糟的想象,墨菲觉得,如果说不是这该死的末世,他因该去当一个作家的,嗯,没错,是一个作家,第一本书就是销量突破千万的大作家,当然,墨菲也清楚,哪怕是他有那么好的销量又如何?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都是盗版书,他赚不到一毛钱的!
“下地狱?等按个我连面都没见过的男人先从地狱里爬上来了再说吧!”
原本还想再说两句的,但是墨菲听见有人咳了两声。这是他们约定的信号,看守已经在注意他们的谈话了。他站起身来,他本来希望自己对于张青海的在这一时刻的用意会清楚了解的,但这个温和而平易的面孔,还有那双基督徒殉道者才有的眼睛却什么也没有透露给他。
等张青海再次从饭堂的桌子之间走出去时,墨菲想到,唉,他应该有一套白色的燕尾服……他总无法摆脱这样一种感觉:张青海所说的并不真是表明自己的责任,而是一种回避。墨菲在张青海快要转过饭堂的拐角时,最后瞥了一眼当时的情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脑海中的臆想!
桌子另一端的那个老头站了起来,张青海盯着他看。他们的嘴唇都没有动,但墨菲可以肯定两人之间已经表明了某种意思。
眼镜坐在新一代的军用小毛虫上,盯着方向盘后面的度表,现在的时是每小时七十公里。对他的副官钱林转过脸来,“你不能再快一点吗?”
钱林从眼角瞟了他一眼,好半天才说,“我想我们总得活着赶到那里吧,你看看这一段路……”
“别管什么路了,”眼镜说,“你这人,从来只肯做四平八稳的事。”作为第一任大毛虫龙哥号的专属驾驶员,眼镜很清楚现在的状况和路程上的曲折哪一个更重要。
他们的车飞快地从已经枯死的玉米地边驰过。远处地平线上只有孤零零的几枝树,那些丫权古怪地指向天空。这是一个寒冷依旧。树叶早就落光了。倒是那些新现的玉米,长的倒是蛮不错的,比那些杂草还要不错。
通常被灌木和植物掩着的铁丝网,现在已经**裸地暴露出来。远处还可以看到一排排的营房,像是在暗黝黝地海面上的星星点点分布的船只。
眼镜在焦躁不安地座位上扭动身躯。一会儿攥紧拳头,一会儿又伸开五指,时不时用手掌抹抹他红色的头。“你是不是放松一点?”钱林已经注意到在整个等候期间和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中当中,他都一刻不停在动来动去。
眼镜坐直身体,后脑勺往后靠在塑料椅背上,尽量向前伸直腿,把手放到兜里,“马上就到了。你来不来一片薄荷提神?”
“在你兜里揣了多久了?”
“一星期吧,我不知道。”
“不用了,谢谢。”
眼镜把一片薄荷放到嘴里。“一分一秒都别放松。要胆大心细,我应该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吧,对了,他们抓住他多久了?两天?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么?像这样的失职,我简直不能容忍。”
钱林对这点知道得很清楚。“也许你应该让人把他单独关起来,恐怕这样牢靠一点。不知道他们这教堂里有没有单人囚室,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