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那声音不是疼痛,倒像是失了魂的人,正在慢慢地抓住飘走的灵魂。
“夏木,你怎么了?”冷小兵着急地喊道。
“哎呀,我,我的,我的,怎么会忘了,”那魂儿一时半会儿还没回来,夏木的话也乱七八糟,仿佛将这些音节组成一句有意义的话,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儿。
“我看他是癔症了,八成是受什么刺激了,”老顾经验颇为丰富。
“刺激?”冷小兵看到幻灯上的瓶起子,指着问道:“那瓶起子,你认得?”
夏木伸出手在虚空中抓了一把:“我的,我家的,凶手从我家拿走了。”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从何伟光家发现的那些摆件正是凶手从受害人家中拿走的纪念品。由于东西微不足道,就连受害人家属都未发现有物品丢失,自然,当年负责调查的警方也就没有发现这一细节。
“带他去休息休息,我们接着开会,”高鹏对身边的警员说道,夏木是受害人家属,案件的直接关系人,按照回避原则,他本就不应该参加这次案情分析会。要不是冷小兵信誓旦旦保证他会乖乖的听话,高鹏根本不会同意他坐在角落旁听。
“我没事儿,”夏木脸色苍白,强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高鹏有些不悦,正要下令强制夏木离开,冷小兵却打断了他,开始发问。
“你们查过何伟光的右手了吗?是什么时候烫伤的?”
“查过了,医院和诊所没有就诊记录……”
“老顾,能验出他手上的烫伤是新的还是旧的吗?”
“是新的……”
“我记得他说过是几个月前的事儿,他因此丢了工作,”冷小兵看似随意地应和道。
高鹏和众人却吃了一惊。人人都清楚,真凶的手十六年前就有伤疤。如果何伟光右手的伤是几个月前形成的,也就意味着他不是白川案的凶手。
“你到底想说什么?”高鹏语气中带着敌意。
“也许你们搞错了,何伟光不是凶手,他是被人陷害的,他的手……”
“还有另一种可能,”老顾欠了欠身子,补充道:“他的右手手掌全都是新伤,这的确没错,但是,这也就意味着我们无法得知他的手之前是什么样子。也许他受过两次伤,十几年前的旧伤被新伤给覆盖了。”
“没错,”人群中发出一阵阵低声的赞同,老顾的说法打消了他们的疑虑。
“那就往前查,一直查到1991年,查他每一天都干了些什么,跟什么人打过交道,做过什么工作,说过什么话,弄清楚他的手以前是不是受过伤!这可是白川案!”冷小兵有些愤怒地质疑众人:“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我们前前后后查了二十六年,一点线索都没有,怎么会一夜之前,所有的证据都冒了出来,并且都指向一个明确的嫌疑人!”
“你说他被人陷害了,陷害他的人是谁?”高鹏死死地盯着冷小兵。
“真正的凶手!”冷小兵几乎要喊出沈海洋的名字,却看到夏木冲他摇了摇头。
“真凶?”高鹏颇有几分嘲笑地问:“那你能说出他叫什么名字?在哪儿能找到他吗?”
冷小兵一时语塞,夏木冲他摇头,自然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到目前为止,他们调查的只是沈雨,沈海洋在警方的记录里依旧是下落不明的失踪人口。他们不能将一个早已经消失的人指认为凶手,这听起来不仅是天方夜谭,简直就是发了神经病。
“至少应该更慎重点,核对一下时间线,看看案发的时候……”
“还用你说,我已经安排人核实过了,目前还没发现任何不在场证明。”
高鹏挥了挥手,刘宇把一份表格投射在了幕布上。表格上的内容是通过白川案案发当天和何伟光的个人信息交叉比对的结果,交警的违章记录和事故登记占了一大部分,剩下的则是派出所民警对何伟光的社会关系走访所得的反馈。没有任何人或是事件表明,白川案每一次案发的时候何伟光不在现场。当然,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何伟光一定就在现场。何伟光是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跟他最为亲近的妻子早两年已经过世,现如今已经没有人能说清楚他的每一天是如何度过的,且不说同事,朋友,邻居,恐怕就是最亲近的人,被问及十几,二十几年前某一天发生的某件事,也多是一片空白。警方用的排除法只能做到这一步。
案情分析会在一片激动和兴奋的情绪中结束了。高鹏在会后宣布了市局的决定,重启白川案的调查,火速组建专案组,由他亲自负责,并且检察院将提前提前介入,公检联手办案,誓要把白川案办成铁案。高兴不起来的只有冷小兵和夏木,因为他们的名字没有出现在专案组名单里。夏木被要求提前结束实习,立刻回学校报道;至于冷小兵,高鹏给出的理由是,重案队日常工作需要人主持,胡刀刀遇害一案尚未侦破,冷小兵要把精力放在日常工作和胡刀刀案的侦破上。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是因为高鹏对冷小兵不再信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