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赶忙从沈泓怀中下地,转身仔细打量沈昀的眉眼,这是她的第一个孙子啊,不过须臾,她便从沈昀的眉眼中看出些许沈泓的影子来,老太太激动得趋前抱住沈昀:
“我的昀儿……”
“祖母,当年究竟发生何事?您怎会如此模样!”
……
原来,昔日金刺遣人将沈家男丁尽皆送回汴京,待一家老小归来,却见将军府已为夷兵所占,沈老夫人依金刺所言,恳求夷兵看在金刺的情面上给沈家众人一个栖身之所。
然夷兵哪肯把将军府归还给沈家?只言金刺派人将沈家众人送回汴京已是仁至义尽,金刺远在上京,管不得这些闲事,从此休得拿金刺压他!
一家人只得迁至城外冀尾山下搭建两间木屋以作安身之所,靠捕猎、种菜也可勉强过活。
然未过多久,夷人便开始大肆抓捕壮丁,称要送往漓江与南晏交战。沈家只得不断往冀尾山上搬迁,越搬越远,沈家的男子却仍是尽数被抓。
仅剩年幼的沈景,夷人瞧不上眼。
这两年沈景渐长,老太太担心夷人又将沈景抓走,无奈只得携沈景往山上更深处去了些。山中种菜不易,沈景年幼,尚不能捕猎活物,祖孙二人只得寻些野菜野果充饥,偶尔运气好时,尚能在坟地中寻得些许祭品果腹。
前阵子天气转凉,山顶阴冷异常,祖孙二人又无像样的被褥,沈老夫人遂一病不起了!
“二郎啊……”
“昀儿啊……”
“我本以为至死都见不着你们了!”
言及此,老太太又是一阵伤心的哭诉,沈婉见祖母如此,都开始担心起老太太的眼睛了,忙轻拂过沈老夫人:
“祖母,莫要再言死字了,且让婉儿为您把脉问症,药到病除后,您自会无恙!”
忽地,沈婉又问道:
“祖母,我外祖父母的坟茔可是您打理的?”
老太太颔首:
“我与景儿迁至山顶不久,便发现送葬的人也越发往山上送得远了,这年头,死后能得安葬者,都是家境还算好的人家,故而常有祭品。我与景儿便待送葬人走后,寻些祭品食用。有一日,我不慎摔倒,压断了你外祖墓碑前的草,那墓碑便露了出来,我见其上名字与你外祖相同!”
“又忆起你母亲曾言,你外祖母葬于冀尾山顶,我便猜到那是你外祖父母的坟茔了,遂时常顺手整理一番!”
闻此,屋内众人心情皆沉重无比。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这一论断再次得到有效印证。此刻,汴京城内的将军府中,众人欢聚一堂,而远在上京的完颜珲,也收到了急报。
收到急报之际,完颜珲正在云崖关军营主帐中商议要事。他拆开信使呈上的信件看完,脸色大变,“嗖”地一声,手中的茶盏便飞了出去。
茶水和碎瓷片散落一地!
“将军,发生何事了?”有人询问。
“汴京和洛城失守,我阿玛置于洛城外的五万精骑,尽皆被杀!”完颜珲紧咬着牙关。
“那股贼兵打着姚家军的旗号,为首者是一个叫沈泓的人!诸位可知晓此人?”
闻听此言,宇文彦的手猛地颤抖了一下,沈泓竟然真的夺回了汴京!
苍天!收复中原真的指日可待了?
坐在宇文彦邻座的夷人将领,很快就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此人向来不喜晏国旧臣,于是皱眉问道:
“宇文大人如此失态,莫非知晓其中内情?”
宇文彦即刻恢复常态,沉声道:
“我在汴京生活了半辈子,如今听闻城池有变,心中自然会有所不安。”
“我距汴京千里之遥,又怎能知晓内幕?即便将军不喜与晏国旧臣共事,也还望将军不要信口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