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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杂草(第2页)

那个呜呀跌撞的身影很快长大,一头野草般潦落的发总是垂在额前,右额眉骨处大大咧咧露出一道两厘米长的白疤。

此刻她正倾斜躺在店内一张藤椅上闭着眼,不知是睡着还是什么。椅子吱呀出残旧的年声,和着隔壁羊杂汤店的女人手机里放延禧攻略的音像声,嘈杂却又宁静。

“那小孩儿呢?”中年男人的询问因窸窣而显得用心不轨。

芳姨抬眼望,看那男人冲她挤弄那双狭窄的面,又沉默着低头处理肉块儿。

男人依依不饶,视线肆无忌惮地朝屋内冲撞,“就那儿小野孩儿,让那小棒子来给我切。”

“齐疆,”芳姨砰的一声放下刀,从肉摊中侧出个身子来,“过来帮我看会儿吧。”

齐疆猛地被惊醒,她木然眨了下眼睛,应答的语气微弱近乎寂静。

从筷儿笼里薅出根木剌剌的一次性筷子,齐疆手伸到脑后绾了个发,路过摩托车车镜旁瞥了一眼,还是把暂时充当簪子的竹筷儿抽下,在窄仄的摊位间和芳姨错过身。

齐疆挽起袖子用闪着寒光的刀指着木桌上的红色肉块,示意面前站着的顾客,“哪块儿?”

她放暑假后白天就在这条街上替芳姨卖肉看铺子,晚上端烧烤盘子跑些杂活。

日头已偏过房脊却更为毒辣,风也是滞闷的,帐篷底下同蒸笼无异。她在肉铺前被猩红灯光熏得头昏,抬起右边胳膊沾了沾汗。

送走最盛的一波来客,齐疆扭头看了看店里的钟,正是下午两点整,往常到这一时段几乎不怎么来客人了。齐疆一只脚把铁凳勾到身边,从架子上扯了条毛巾随便擦了擦。手上黏腥得很,她忍不住皱眉望这一双手。

正想去门店里找块儿肥皂洗洗手,忽然听见十几米外的地方传来声幼童的撕心裂肺哭声。

齐疆起身,外面喧闹声越来越嘈杂,目光顺着过去,视线被往来的人群中断阻绝。她又移了两步,得以窥见事态。

一个穿半衫的小男孩儿被一个头发凌乱的女人抱在怀里,男孩的整个右脚满是血红。一辆外地牌照的白车打着双闪停在前头。

旁边卖水果的大爷叹息着说是车从小孩脚上轧过去了。没一会儿,救护车和警车相继到来,妇人恸哭着,男孩也哀惨地哭嚎,三四个人一同坐上救护车,警察指挥疏散堵塞的交通。

还没平静多久,斜对面现杀活鸡的摊儿又开始活跃起来。老板手起刀落,闷闷的黑桶里传来公鸡临死前似孩童般凄厉的啼哭声。

齐疆一瞬间有些恍惚,没再抬眼,转身向铺子里头进。

从后院古井里提上桶清水,整个夏天的绿都被豢养在那口井里,与这闷热至极而又潮湿黏连的低天截然相反。

小石子儿般的硫磺皂握进手中,洗净每根指节,又换了盆水。齐疆瞟了一眼水池旁一块儿翡绿的肥皂,犹疑了几秒还是重又洗了遍手和胳膊,手上多了些清新的香。

拧湿了个毛巾擦了擦,把毛巾挂在自己脖子上重又坐回到藤椅上去。

芳姨走过来拍了拍藤椅的手撑,喊:“去睡会儿吧。”

齐疆摇摇头,芳姨没再劝说。

街道榕树的枝叶也被狠毒的日光晒得蔫巴,一台落地风扇转出它陈朽的年代感。

齐疆又在发呆了。目光游缓,最终停落在不远处的隧道限高处。

祝春知喘着气走到街西,暑夏天树上的知了不分昏天黑地叫,和着愈加响亮的小贩的叫卖声,吵得她头晕极了。抬腕看手表,心率110了。

有些闷滞地戴上线控耳机后,手机里随机播放到王菲的致青春。

没一会儿,她听见有人大声喊:“后面有大车,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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