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儿,你现在立马去大坡乡找你父亲的知交赵广生赵大人,尽量求他帮忙,如果帮不了,就请求帮忙开一张去太平府当涂县,你姥爷家的出行路引。”
母亲颜桥雨一边说着,一边努力使自已起了身,没有继续再躺着,万凡想要拦住,却被她很勉强地甩开了。
“快去吧,娘在家里先给你收拾好行李,在路上能沿官道驿站走就沿着它们走,跟你师父这么久了,想来出门的事项他也应该跟你说过。”
“娘,父亲这次的事情难道会到我去求姥爷出面的地步吗?”
几乎是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万凡有些后悔了,无论是作为一个悲观主义者还是成熟的人,将事情从最坏处着眼基本是不会错的。
而且这样也显得他好像还没有长大。
果然,母亲闻言咳嗽了几声;她回头看了一眼万凡,眼里包含的情感很是复杂。
或许有失望,也有期待;或许有陌生,但也有熟悉。
她手里的动作忽然停了一下,引入目光的是一件万凡小时候穿过的小冬衣,摸起来厚实舒滑。
她在心中默默想道,有些时候,一个人一件衣服穿久了,旁人就会默认穿这件衣服的就是这个人。
倘若忽然有一天,这件衣服换了另一个人穿,旁人是不是还会以为还是这个人,并没有变呢?
颜桥雨还记得,凡儿小时候,因为邻居给他讲过一个鬼故事,半夜起来叫他去上茅房的父母在他回来以后全都被鬼替换了,吓得那时的万凡宁愿尿床也不出去。
等到她从自已有些乱七八糟的遐想中回过神来时,万凡已经离开了。
在跑去大坡乡的路上,万凡遇到一个在路边摆摊算命的游方道士。
若是换做寻常,说不定万凡还会上去测一测,但是今天他实在没有兴趣。
还好,在路边生意萧索清淡的道士只是因为有人急匆匆路过,便只是微微睁眼瞧了一眼,见万凡行色匆匆,他也就放弃了故弄玄虚的打算。
正当道士准备继续假寐,度过这个人生中平淡的一天时,他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凉气袭来,紧接着是湿润的感觉。
如果要说这种感觉他从未拥有的话,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不就是这鬼天气突然就下雨嘛!
“要死要死,道爷出门忘了算卦看天了,赶紧收拾收拾东西避个雨,顺便泡一碗热茶。”
“下雨了?”
万凡抬头看了一眼天,要说上面乌漆嘛黑,似乎有过多在言语上涂抹的嫌疑,但毫无疑问的是,他现在的心情比此刻阴霾的云穹更加惨淡。
令万凡感到奇怪的是,此时,不只是他,好几个方向的人都有大量的乡民们从四处涌来;
万凡心想,难道这是什么奇特的风俗?
但越靠近赵广生家,人群却越来越拥挤了;即便他身手敏捷,也不太可能从这么多人头上越过去。
来这里的有老人也有小孩,但更多的主要是一些中年农民,他们的脸上充满了因为常年在田间劳作而被日头晾晒过的痕迹,同时也汇聚成了一种夹杂着悲愤的、惋惜与难过的情感。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雨中拥挤着伫立在赵广生家的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或许是从门里还是从门外开始了第一声不由自已的嚎哭。
很快,人们的哭声似乎要汇聚成一条悲伤的急湍的河流,无论是谁在这样的场景下都难免被一同感染,即使是正下着的雨也没能成为拦住这条河的坝。
“赵大人为了俺们这些穷苦百姓不受那些贪官污吏欺负,要上书到朝廷!”
“那些该死的狗官趁着自已马好,恶人先告状,骗了朝廷说赵大人在地方欺压百姓,害得赵大人被砍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