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广生已经死了,下一个死的,会是自已的父亲万华吗?
容不得万凡这般想,父亲和赵广生想要百姓活,但贪官们显然更希望自已能够好好活,并且他们有足够的手段与能力碾平那些企图站起来对他们说不的人。
或许用天降横祸来形容并不太准确,但至少足够真实;
万凡隐约觉得,自已要对抗的或许是武安县相当一部分官僚和豪强势力,他们几乎垄断了地方上的司法权力和经济权力。
在这个户籍制度严格程度甚至与前元不相上下的朝代,万凡几乎无处可躲。
回到家门口,从县衙急忙跑回来的张翰文说道,
“小凡,我爹说,上面的大人认定你爹通过分散户口逃避赋税,还涉嫌恶意篡改、错误记录鱼鳞图册,逼迫穷人多交秋粮,好让自已得到朝廷嘉奖。
这都什么事啊?小凡,万叔能做这种事吗?”
万凡此刻已经被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冲击得暂时失去了情绪起伏的能力,他冷冷道,
“瀚文,你觉得呢?我父亲这些年做粮长的成绩有目共睹。
为了鱼鳞图册记录准确,哪怕县里那些地主把刀架他脖子上也不松一句口,为了能按时完成县里派发下来的徭役,他明明一个免了役的秀才,愣是领头带着一帮人修水坝。
去年驻地卫所里有军官吃空饷,也是他上的书,卫所里一个千户和几个把总,直接被一撸到底做了大头兵。”
张瀚文叹了口气,万叔这样的人他自然佩服,也不会真的怀疑,只要是有良心有眼睛的人都不会。
只是,这样的人确实不太能适应这种浑浊的世道。
“瀚文,这次多谢你帮忙打听消息了。”
“小凡,你,你多自珍重;实在不行,就想办法离开武安县吧。”
张瀚文的心情有些沉重,他明白,一向含蓄内敛的万凡从未像今天这样直接地向别人表示谢意,尤其还是自已这样陪他玩到大的发小。
这足以说明,万凡现在的境地已经不能够更恶劣了。
一旦他父亲,甚至是万凡进了牢狱,那生死可就完全由狱吏说了算了。
因为死刑裁决权虽然在这时代已经收归了中央,但在牢狱里想要一个犯人庾毙那简直不要太简单。
万凡的心里也在快速地做各种必要的打算,但是推算来推算去,不管哪一种都不免要涉及到一个最关键的因素。
那就是母亲该怎么办?是,他自已的确有六成的信心,凭借自已的身手躲避路引验传的检查,凭借自已的医术在陌生的地方立足。
但是,母亲怎么办?他没办法带一个一天多数时间卧病只有吃饭以及少数时间出来透透气的母亲一起离开。
但凡是路引问题和母亲的病这两个问题能解开其中的一个,万凡都能下定决心在尝试救助父亲失败无果后带母亲离开这里。
就在万凡头疼时,他却发现,有几个家里的仆从竟然偷偷打包好了行李,正准备离开,却撞上刚刚回来的万凡。
“你们这是要去哪?”
万凡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戏谑,旋即又漾出着冷漠。
“少,少爷?你不是?”
“怎么?以为我逃了?”万凡冷笑。
两个仆役顿时有些发抖,他们多少还是有些害怕面前这位习武多年的少主人。
“少,少爷,小的怎么会这么想,您是咱们武安县排的上号的孝子,怎么可能会抛下主母自已离开了。”
这两人在万家附从多年,自打两年前万凡落水被救后对他们也可以说是不错,有时还会给他们看病什么的。
但他们又没签卖身契,又听说老爷已经下了狱,他们这些人到时候要不走岂不是要遭池鱼之殃?
于是也不知道谁开的头,一个两个都收拾起行李来,有的甚至敢趁乱偷盗府里的财物。
若不是家里的忠仆舍身制止,加上现在大眀朝法律严苛,他们这些人说不定真敢大打出手,公然明抢。
实话说,这两人受过万家不少恩惠,还得过万凡的医治,所以多少还有些心存敬畏。
然而,一旁的另一个青年仆役,可就没这么听话了,而是选择了无视万凡,企图绕过。
“站住!”万凡一个侧身直踹,那青年仆役便被踹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