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游(十二)
冬日游,似水云雪落满头。莫是谁家少年不知愁。纵无心,跌入云泥,相看笑不休。
我与阿回相识的第十五个冬,尘埃落定,圆满安宁。
我们在江南某处的小镇里安了家,一切如阿回所愿,宅子不大,院子角落里种了一棵杏花树,今已亭亭如盖矣。养了两条狗,和一只叫将军的肥猫。
阿回少时的愿望唯独多出来一条,我们生了一个孩子,小名唤雀仔,如今已十一。
今年冬日格外严寒刺骨,连将军都窝在火炉前一动也不愿动。
阿回每日归家愈来愈晚,我担忧是否出了甚么事,他只是摇头,让我宽心。
阿回在这年冬,仿佛分裂成了两个人。
白日里他吃斋颂佛,夜晚他执起屠刀大开杀戒。
他嘴里呢喃的是纶音佛语,心里想的却是杀人越货,屠戮满门。
阿回不愿让我知,我就当做什么也不知。他收拾干净归家,我就当做没有闻到隐隐约约的血腥味。他歇息在书房,我就立马忘记瞧见他包扎枪伤换药的一幕。
阿回将我们安置到江南一所偏僻宅院里,解释说,我们的家屋顶裂了,需要修葺,这所宅院更好些。
他又说,自己要出趟远门,不用等他归家。
阿回惯不会骗人,他说谎话时总会认真的盯着你的眼,坚定的像是急于求证让你相信自己似的。那时我便隐隐约约有预感,却又找不到心慌的源头。
他什么都瞒着我,后来,连死都要瞒着我。
我将雀仔安顿好,告诉他,爹爹迷路了,自己要去找他,接他回家。
那年寒冬凛冽,阿回躺在雪里。
我恍然不觉,似是没发现雪已融化成霜,刺眼的红色在无垠洁白里盛开出灼灼的梅。
我抹去他眼睫上落下的雪。
阿回冷不冷啊,阿回是不是很疼,阿回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不该的,仙人也会陨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