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败在人谋,一诺竭忠悃,
丈夫在世当有为,为民播下太平春,
归去归去来兮我宿愿,余年还做垅亩民,
馨风晓月入怀抱,猿鹤听我再抚琴。(注)
我轻轻哼完整支曲子,他用手指点着词:“这个果然概括得切啊,这两句好。”他点在“成败在人谋,一诺竭忠悃”和“丈夫在世当有为,为民播下太平春”上。 随后又走回琴旁坐下说:“你再唱一遍。”
我又唱起来,他跟着一句一句把调找出来,又加了些韵在里面,完整地抚出来还确实好听,整支曲子弥漫着一股宁静淡泊,却又不失励志竭精的味道,沉浸在这样的气氛里,叫人欲罢不能。
一曲唱完,已经是掌灯时分了,阿克敦突然跑了进来:“跟爷回话,外面来了一个人,指明要见十三爷,可是他不是咱们的人。”
注:《卧龙吟》摘自电视剧《三国演义》插曲,作词王健,作曲谷建芬。
030 浪迹(三)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胤祥皱眉思考着,我冲他指指里间,示意回避然后就径自进去了,只听他在外面说:“叫他进来吧。”
没一会儿,一个稍显慵懒的嗓音响起:“奴才给十三爷请安。”
“呦嗬,是你啊亮工,你个四川巡抚怎么寻到这儿来了?”胤祥的声音带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戒备。原来是年羹尧,我倒有些好奇起来。
“奴才管的那地界儿这一年出的事多,奴才递了折子,眼下年底了回京述职,听得十三爷在这儿私访,顺道来瞧瞧爷也是奴才的孝心。”如果我没亲耳听到,从来不知道能有人用如此惫懒的声音说出如此谄媚的话。
“你跟我也算老交情了,就别来这些个废话。不瞒你说,爷我如今也是不便跟人套近乎,不过你既来了,回去该问好的……”胤祥说到这顿了顿,“都问个好儿吧,喜儿,倒茶!”他冲里间喊了一句。
喜儿早已倒了茶,我说:“我来吧。”接过茶盘转身走出去。看清坐在胤祥隔桌的那个人,身量与胤祥相仿,只是少了些魁梧,显得修长。长的倒是文文气气,嘴角的弧度总是恰到好处,脸上也是恭谨谦和。就只有他的眼睛,他所有的情绪都在那鬼魅一般的眼神里,含着一丝戾气,让人十分不舒服,被他看上一眼,就好像被癞蛤蟆舔了一口那么叫人毛骨悚然。
我过去把茶放下,年羹尧赶紧站起来:“奴才年羹尧给福晋请安。”
“年大人是朝廷命官,这句‘奴才’叫我怎么当得起。”我后退半步站在胤祥身边。
“福晋这话折煞奴才了,‘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奴才走到哪儿也时刻记得谨守本分。”年羹尧嘴上谦恭,却扬着头不带一点卑微直视我。
“哈哈,亮工,你这个识时务的眼力见儿,恐怕朝野内外都找不着几个能跟你比呢。”胤祥打着哈哈,顺便递了个眼神给我。我略微点点头,重新回到里间。
等胤祥进屋的时候,已近深夜了,我歪在床里看书,了无睡意。“他走了?”我问。
胤祥“嗯”了一声,坐在桌前沉思,左手手指轻敲着桌面,右手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咬着指关节。
“年羹尧是怎么知道你在这儿的?老爷子派来的?”我就不愿意看他静默的样子,一般来说都是倒霉的前兆。
“你觉得可能么?身边已经有这么多了,没必要再巴巴地把他派了来吧。”他摇头。
我下床,走到桌前:“难道,他是四爷的人?”
胤祥猛地抬头惊讶得看着我:“你怎么知道的?”
“我混猜的。”赶紧辩解。
“吓我一跳,你猜得也太准了。”他改用右手支着腮,歪头看我,“其实年羹尧早先一直都名不见经传,四十七年头一回废太子以后,他跟他父亲就突然倒向四哥了,赶上他妹妹参选,他父亲年遐龄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嫁给四哥作小,愣是抬了个侧福晋呢。只是我一直觉得这个人不是个善碴儿,私底下他也是几个派系之间来回地窜,我是朝堂上明里被圈了的人,他今天来这么一出,倒叫我不能不防了。我说,你得收拾收拾,也许咱们得换个地方了。”
我走到他后面,两手撑住他的肩膀:“又要搬啊,我还没住够呢。也说不定就是四爷派来看看你的,你也要防么?”
“四哥派的也不是好事啊,皇父不是说了么,之所以把我弄成这样,就是为了不结党,他这么明目张胆的一来,若是四哥的意思,就是四哥不懂事;若不是四哥的意思,就是这奴才用心险了,不知道是哪个暗里的主子教唆他的了。”
我听得头晕脑胀,揉着他的肩说:“什么主子奴才怪乱的,依我说,你也不用分析谁是他的主子,你只搞清楚谁是你的主子罢。这么的,我们再呆上两天,打发他们几个再去采买些路上用的东西,我收拾收拾就走,可好?”
“行,由着你安排。你先睡吧,让我自己呆会儿,嗯?”他反手拍拍我的手背。
“不,你又自己坐在这胡思乱想的。我说,咱们现在这样你觉不觉得有点闷?”我从后面搂住他轻轻晃着。
“闷?干吗?看我看烦了?还是又想兴什么新鲜事儿呢?”他把玩着我的手说。
我在他耳边吹着气说:“嗯,要是,我们能有个女儿,可能就会有意思多了。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