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办事,叔放心。
这六个字,其实沉甸甸的,这意味着顾舜华只能最大限度地考虑玉花台的利益,不能让自己的事丝毫影响到玉花台。
一下子经受了这个打击,几乎是从山顶跌到了低谷,她心里乱糟糟的。
她很快地整理着思绪,想着目前最要紧的是尽快把这一批清酱肉卖出去,把成本收回来,免得有人给自己使坏,现在这风向暂时也不知道往哪里刮,万一有人给自己使坏,就算最后没事,那也得扒一层皮。
卖出去,然后再看看情况,考虑要不要做,不做的话,以后安安分分在玉花台干,每个月领那几十块钱工资,好歹能供养任竞年读书并养活两个孩子,如果要做的话,那就必须脱离玉花台了,那风险就大了。
她脑子里很乱。
她知道将来一切都会好起来,可就是眼跟前这点时间,一切好像不太明朗,那些摆摊的,其实就是打了一个擦边球灰色地带。
自己如果这个时候非要挣扎着干,运气不好,说不定真折进去,抓起来判个一两年,那就得不偿失了。
后厨里,大家伙都知道这个事了,都替她担心,但是那个清酱肉,大家也都没能力帮着卖,这个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顾全福倒是很冷静:“该干嘛干嘛,又不是天塌下来的。”
这一句话,几个徒弟都安分下来,不再说话了。
顾舜华也摒弃了那些杂乱的思绪,把心思用在灶上。
下班的路上,顾全福也没怎么说话,仿佛根本不当回事的样子。
而顾舜华忙了一下午,也从遭受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了,确实,天没塌下来,事情也不一定那么糟糕。
她看着公交车外的街景,街道上有一家店,那家店新增加了婚纱摄影的项目,有一对年轻人正走进去,他们脸上洋溢着微笑,旁边婚纱摄影的样片看着那么鲜明而时尚,是超越了这个时代的美。
顾舜华道:“爸,你先回去吧,我想去一趟图书馆。”
顾全福:“图书馆?你去图书馆做什么?”
顾舜华:“查一点资料。”
说完这话,车正好到站停下,她便赶紧下车了。
她直奔北京图书馆。
到了北京图书馆,进去了西侧楼,她开始找里面的报纸和杂志,她记得好像看到过,关于那位瓜子大王的报道,只是当时并没太在意。
现在她想看看,在这么一个时间点上,那个正冉冉升起的企业家正面临着怎么样的处境。
找了半天,总算是找到了报纸上的豆腐块文章,她几乎贪婪地读起来。
瓜子大王叫年广久,十七年前因为卖板栗而被投机倒把办公室清查,判了一年,出狱后开始跟着邻居师傅学艺做炒货卖瓜子,两年前,这位年同志已经是百万富翁了。但是生意做大了后,他请了十二个帮手来给他炒瓜子,并且给每个雇工五百块钱一个月的工资。
为了这个,就有人把马克思《资本论》中的七上八下论断提起来了,意思是雇七个人没事,还是社会主义,但是雇了八个人就是资本主义经济了。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甚至掀起了一场到底是姓社还是姓资的讨论,报纸上说安徽省工农委已经派人到芜湖去查这件事了,至于结果如何,上面没写。
顾舜华看完这个,又翻了其它的报纸,把上面所有关于改革开放的文章都看完了,最后,她查了查图书的分类发,发现里面有《资本论》,她知道这是伟大的先驱写的,想借过来看看,不过这个竟然很厚,还分为第一卷第二卷第三卷,她想想,便借了第一卷。
任凭这样,还是惊到了,第一卷竟然也是比砖头厚的一大摞。
翻开来,密密麻麻的字,她开始担心自己能不能看懂了。
不过她还是小心地捧着,抱在怀里。
其实即使看了书也是没什么用的,她知道接下来的发展形势,一切不过是早晚问题。
但这个时机太重要了。
太早了,第一批冲锋陷阵的直接死里面了,太晚了,最好的那一波机会已经被人家抢先了。
所以她还是想看,人在徘徊纠结的时候,需要一些知识来获取力量和支撑,她需要知道更多的背景来去支撑她的决策和勇气。
刚出来,迎面恰好遇上了严崇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