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休心若擂鼓,跳得飞快。他心里想到一个答案,却又不敢确定,只觉面色又热了些。
不过游戾没说,温休也没问。
一刻钟后,他们便靠了岸。
天色已经不早了,霞光全然退去,只余幽幽的蓝去追逐深沉的暗夜。
游戾把温休抱上岸,才去找船夫还船。温休站在原处等了会儿,游戾才回来。今日温休没骑马,坐轿子来的,游戾便也没骑,听话地做温休的马车夫。他们身处近郊,回到温府要将近一个时辰。
温休坐上了轿子。被游戾吻过了之后,他脑子便一直不甚清醒,昏昏涨涨的,像个小毛头。他本想趁着回府这段时间好好理一理,顺便眯上一小会儿,结果还没走两步呢,游戾突然在外面“吁”了一声。
温休顿了顿,起了身,有些好奇地撩开了轿子的布帘。
有一伙人挡在了他们前面,温休粗略数了数,大抵有十五六个,身材与身高参差不齐,胖瘦高矮皆有,只三两个块头很大。他们穿着简单,每个人都用黑巾蒙着面,夜色又深了点,让温休看不清他们的具体面貌。
看着像是流寇,随意组合起来的。起码不是非常有组织有纪律的。温休暗暗猜测。
游戾没从轿子上下来,他冷冷地扫了一眼这一群人,寒声道:“让路。”
简直和在游船上亲吻温休的那个游戾判若两人。
为首的那个手里拿着把弯刀,大喇喇地往前走了一步,粗声粗气地对游戾说:“这路小爷开的!你们给点路费!给了便让了!”
游戾还是坐着未动,他手上拿着马鞭,危险地眯了眯眼,他一字一字地重复道:“让、路。”
那为首的却不怕死地笑了笑,他流里流气地往前走了两步,没想到却看到了刚刚被游戾遮住、正探头探脑往外看的温休。
温休上了轿子后便摘了斗笠,此刻正素着一张小脸朝外瞧。他脸色还粉着,唇色被游戾吻得红润,一双眼映着皎亮的月光,干净又漂亮,确实有那么点雌雄莫辨的意味。
那为首的眼里闪过一丝猥琐的目光,他挑了挑眉,对温休道:“哟,这还有个美人儿。”说完像是刻意为了激怒游戾似的,他转头对他身后那十几个人说,“今日若是收不到银两,也不亏,起码能给老大带个美人儿回去玩玩儿。”
温休倒是没什么,这样的话他也不是没听过,他眉头都没皱,游戾就转过了头。温休抬眼看着他,刚想问他一句“能搞定么”,还没问出口,游戾就把他往里推了推,又把布帘给拉好了。
游戾隔着布帘对温休低声说:“别好奇出来看。”
游戾说完,就跳下了马车。他手里拿着马鞭,那拿着弯刀的还没反应过来,游戾便出了死力往他双眼处狠甩了一鞭。
那马鞭麻绳拧的,又粗又宽。人的面皮和眼眶又脆弱,游戾练武的,气力本就大,他这么一甩,那看着比游戾还壮的汉子,愣是被硬生生被甩出去近十米。
他狠狠地摔在地上,温休坐在马车上都觉得地面一震。那人面上满是血,面皮被游戾抽去了一块儿,露出内里鲜红的肉。那为首的因为疼痛而在地上翻滚扑腾,嘴里发出刺耳凄厉的尖叫,旁边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游戾一跃,不知何时就单脚踩在了他的胸膛上。
游戾脚上也用着劲儿,他垂眼看着那人,像是亲自来阳间收人去阴间的阎王:“这样的美人儿都看过了,你的眼,留着也无用了。”他手里的马鞭不知何时换成了那为首的的弯刀,“活着,也无用了。”说罢,刀尖朝下,一按,那人还没来得及挣扎,就断了气。
游戾松开脚,才拔出了带着热血的弯刀。他转头冷冰冰地看着一群眼里全是惊恐的人,声音比那滴血的刀尖还渗人:“小爷我今日心情好,不想和嘴巴干净的人也计较。给他收尸然后滚。当然了,活腻了的,也可以上。”
温休坐在轿子里,提着耳朵听轿子外的动静。他虽看不见,但也能从对话和声响中大致推测外面发生了什么。
游戾没让温休等多久,不出一刻,游戾就又回到了马车上。他撩开温休的布帘,想看看温休怎么样了。
温休乖乖地坐在里面,游戾一掀帘子,便看到温休歪着脑袋对他笑,十分大方地夸奖他:“游侍卫真是好生厉害。”
游戾身上血迹都没沾,仿佛他刚刚不是去杀了个人,而是去旁边的小河洗了个手。他勾了勾唇,才温柔地对温休说:“我带大人回家。”
游戾放下布帘去驾马,走了一会儿,温休才撩开轿子的小窗往后看了一眼。
那人早就死透了,猩红的血流了一地,像一摊废弃的臭味腐肉。
那帮人没给他收尸。
温休的眼神暗了暗。片刻后,才缓缓放下了布帘,重新在轿子里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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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温府已经有些晚了,温休用过晚膳后便去沐浴了。
等他沐浴完,擦干头发,已经很晚了。但温休没去睡,他披着外袍,来到书桌旁,抽了一张纸,就着上午用剩的余墨,凭着印象画出了今日他和游戾一起乘坐的游船。
游船架构简单,温休又善于作画,不消一会儿便画好了。他盯着游船看了一会儿,才在船头的船身下方,写了个小小的“游”字。写完后,温休又确认般地看了一小会儿,才放下笔,朝着门口唤:“同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