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着赵吏,一时哑口无言。
赵吏盯住我的脸,面带狐疑,端鼻朗目,檀口含丹,仍是二百多年前的故人模样。那时,他仍叫做无名,仍是一个和尚,于一个大风之日,携一枚曼殊沙华之种,来了我这黄泉孟婆庄。
那日无名杀我阿娘,被鬼差押下地府,自此,世上再无名,再后来,地府便多了一个鬼差,名唤赵吏。
眉目依稀,赵吏分明便是无名,阿娘叫我不要恨他,我便听话,但他前事不记,忘得彻底,活像喝过一碗孟婆汤,重新来过一回人生,我有时于他身后偷偷唤声无名,他从未回头,果真一入地府,再无归路。
阿娘讲过,凡人生老病死,死后即入轮回,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循环往复,魂魄永存,但凡鬼差者,生前皆有大执念,自愿将魂魄押给冥王,于冥府当差,没了魂魄,便不入轮回,真正舍生忘死,可保青春不老,但若不幸身亡,顷刻灰飞烟灭。
只是我未见过一个鬼差,像赵吏这般,前身之事,皆尽忘却,不知为何。
但我记得,那日无名眼角一行泪,他说,值得。
既然值得,大概求仁得仁,他忘了一切,我何必揭人伤疤。
但是忍不住嘟囔一句:“还说是来自佛土的曼殊沙华,竟然不开花。”
赵吏指指我怀中曼殊沙华,一盆枯枝败叶。
“那你又是从哪得来。”
我决定沉默到底,不再说话。
见我不回答,赵吏亦不追问,默默望向窗外,窗外映着一片黄沙,天高云淡,那黄泉的天之上,便是人间了。
有时赵吏忽然就会这样,目光深沉,默默无语,令我想起无名。
我们沉默良久。
赵吏忽道:“之前阿茶说,想让你我二人结为夫妻……此时,我想……”
我一闻此言,忙凑到赵吏身边,呲牙笑道:“何日可以成亲?”
赵吏推开我:“你觉得……可以啊?”
“挺好啊,你胸那么大……”
趁机揩油,抓了赵吏的胸一把,捏了又捏,弹性真好。
赵吏把我的手从自己的胸口上拽开,放回桌前,好言相劝:“哎,三七,你看,我这个人,生来不近女色……”
放屁。
“瞎说什么啊?讲你之前睡了个女鬼,叫什么来着,再之前,你还睡了好几个!讲全冥界都知你喜睡女鬼,且老弱不挑,肥瘦不忌,胃口甚好……”
我戳穿赵吏的谎言,奋力抢白。
赵吏以手叉腰:“谁同你讲的?”
“慕容。”
赵吏冷笑一声。
“慕容,哼,他是不好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