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死不倒架,读书人自然要维持读书人的风骨,王老夫子虽然屡试不中,但风骨尤其高古,所以他没有低声下气的凑上前去,而是道了三个字,算是打招呼。
毕竟是店主的大小姐,看见了硬是当作没见,未免太过无礼。
“夫子。”
王琼英也是知道王老夫子的性子的,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上次的本子的事,因为花了一大笔银子,耿耿于怀都不知道了多久,直到后来大卖,才稍稍露出了点好脸色。
可偏偏这王老夫子又是王家里的老人,年岁资格高到连父亲见到了也要问候上一句的,所以她也不得不忍着不耐,叫了一声。
“聂家姐姐呢,不是到铺子里来了吗?”王琼英在店里环视一眼,没看到聂小倩。
“在后面。”王老夫子指了指通往后院的那扇门。
王琼英点点头,她来之前是有点担心夫子会因为看聂小倩不顺眼,从而把聂小倩凉在外面,被寒风吹的。
“哼,老冬烘,这番倒是长眼神,晓得小倩姐姐是个有才学的奇女子。”
她在心里哼了一句,迈着轻盈的小碎步就往后院走去。
跨过门槛,果然看见那客间里打着明灯,门也是虚掩着的,淡淡熏香若有若无的往鼻子前缭过。
王琼英也不知怎地,就是看这位小倩姐与别个不同,上次才见面,不过谈今论古分韵联诗了一会,就觉得议论相合,情意相投,好像是上辈子带来的熟悉一般,以姐妹相称开来。
想到好不容易有了可以亲近的,谈得来的伴儿,却好长时间没有见面,让她日日都是想念,偏生忘了问住所,想要见都见不着,时间久,心中就积了些怨气。
所以人还未进去,声音就先进去了:“姐姐好狠的心,一个月都不曾到妹妹这边走动,让妹妹好生想念。”
正在屋子里继续琢磨那看不见摸不着,却对阴魂大有好处的未知名粒子的聂小倩,听了声音,接着见到王琼英轻嗔薄怒而来,嗔怪里一开口就先带了三分撒娇的意味,软糯软糯的,听在耳里让她感觉分外有些吃不消。
聂小倩不得不未语先笑,举手投降:“是姐姐的不是,在这里给妹妹陪个罪。”
解释就是掩饰,她索性就没有解释,干脆利落给道了个歉。
这不,她这一柔声道歉,王琼英就无法再嗔怒下去了。
王琼英问过聂小倩的近况,说了会体己话,然后想起王老夫子的前倨后恭,好奇之下问了聂小倩,想要知道聂小倩究竟做了什么,让王老夫子那等顽固不化的老冬烘都能顺了下来。
聂小倩随即说了写对联的事情。
王琼英毕竟年少,未能如王老夫子那般深刻的体会到那幅对联的道理,不过聂小倩姐姐,身为妹妹,姐姐能有这如此大才,自然是哼哼得几声,与荣有焉的说道:“对那等老顽固,就是要用真正的才学好好教训教训他们,方能老实下来。”
聂小倩不禁莞尔一笑,王琼英人前颐指气使,大小姐脾气十足,在她面前往往往流露出少女活泼调皮的一面。
王琼英调侃了王老夫子一句,转眼,视线落在了聂小倩的竹篮子上。
聂小倩注意到她眼神里炙热的目光,当即笑道:“看来琼英妹妹想念姐姐的话是假,想念姐姐手里的文稿才是真。”
“王琼英对姐姐是日思夜想,顺便想一想姐姐所写的本子。”王琼英狡黠一笑答道,那边,手就伸到竹篮子里去了。
聂小倩写的这一部小说,时间上花费更大,所以王琼英取出来的是一叠比《上错花轿嫁对郎》还要厚上许多的文稿。而第一张,赫然只有“梁祝”两个秀逸的大字。
“姐姐这本子里的梁祝,可是说的义妇冢,地裂、入坟、化蝶的故事?”
王琼英是个喜欢看小说听故事的,梁祝是民间流传了上千年的传说,虽不至于家喻户晓,却也很多人都知道,而且早在明以前就有了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戏剧出现,叫《祝英台死嫁梁山伯》。
她一看到“梁祝”二字,很容易就联想到了梁山伯与祝英台上去。
“是的。”聂小倩点头答道。
她再一次从情字着笔,继续谱写凄艳绝美的爱情恋歌。
上一部的《上错花轿嫁对郎》是开拓,这一次的《梁祝》是巩固,路子是绝对清晰的。
《祝英台死嫁梁山伯》在她的记忆中也是有的,只不过这一出戏剧,情节比较简单松散,与时下的词话小说都是大同小异的一个模式,有很大的时代局限性。
所以脑中装有无数梁山伯与祝英台各种版本故事的聂小倩,对推陈出新,重新演绎,敷衍出更加丰满动人的梁祝传说,是抱有十足信心的。
港台版的,在梁祝的悲剧来临之前,恶搞成分太重,偏向轻喜剧化,模式太过超前,虽有可取之处,但恐怕很难为这个时代的“古人”所接受,所以聂小倩并没有从中撷取太多,她拿来最多的是何董电视剧版的。
这一版旧瓶装新酒,用现代化的语言来说就是,既传统又不失先进性。
英台求学有志量,女扮男装入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