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苏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头脑里散乱地飘忽着瘴雾,踉跄着的双足困陷在布满荆棘的泥沼中,几个面目狰狞的魔鬼同时伸出形同骷髅般的手紧紧地叉着他的脖子,他窒息得透不过气来,身子渐渐没入腥臭的泥潭,他奋力挣扎,竭尽全力想要嘶喊,却是无论怎么努力,都发不出声音来。
只有剧烈的挣扎着、挣扎着,好像又一次回到了七年前,他十二岁的时候,亲眼看着父亲被斩下了头颅,有亲眼看到母亲高高的被悬挂在校场之上,那一天,他也是这么挣扎的,他想回到父亲、母亲身边,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父亲和母亲了,甚至做梦也没有梦见过。
但是这一会,父亲和母亲却又清晰的浮现在他的面前。
“我要过去,我一定要去找父亲和母亲,我太想您们了!!”
柳苏脑海里面现在只有这么一个念头,这个念头慢慢的变成一种信念,让他猛然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喊道:“我要过去别拦我。”
“苏!柳苏!”
柳若秋和苏柔雪两人一直守护着他,听到柳苏突然坐起来,又突然开口说话,不由大吃一惊,柳若秋紧紧地抓住弟弟的手俯身在他的耳畔兴奋地喊道:“苏,你怎么样,好些了吗?”
柳苏听着哥哥的呼喊,似是从遥远的天际飘来的细乐,他想扭过头看看哥哥,但怎么也舍不得即将消失的父亲和母亲,只觉得心如刀割般的疼痛。
“苏,听见我说话了吗!”
是哥哥的声音,就像是父亲和母亲都离开后,哥哥经常给自己唱的催眠曲,是那么的亲昵,那么温馨。
“水……?”柳苏感到喉头生火。五内焦灼。
苏柔雪赶忙从柜头上揭开草悟。拎出青花瓷壶,倒了一碗开水,用匙子喂他。
像一股股甘泉滋润着干枯的禾苗,柳苏觉得一阵沁心爽肺,眼睛慢慢地睁开了,轻声唤道:“哥哥。”
简直是天籁之音啊,柳若秋坐到床边。失明的眼睛里滴出几颗清泪,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见柳苏亲口喊自己哥哥,有了这一声哥哥,无论有什么结果,那怕是让他现在就去死。都值得了。
庞煌正好来到门口,看到了这一幕,心里有所触动,不明显的做个动作,让跟着自己的郑虎等四个人先行离开,自己反而在门口站着,观察着里面的一切。
柳苏开口,倒是让柳若秋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握住弟弟的手。哽咽了几声,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让苏柔雪两边为难,也不知道该服侍柳苏继续喝水,还是该放下碗来安慰一下柳若秋。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庞煌在门口半天了,都没有人发现,只好轻轻咳嗽了两声,提醒大家自己来了,然后走了进来。
苏柔雪连忙放下碗,站在一边,小声说道:“大人来了?”
但是柳家兄弟,一个还在迷茫,一个正在沉醉在亲情中的那声呼喊中,竟是好像没有发觉庞煌的到来。
看着柳苏渐渐迷茫,渐渐冷淡下的眼神,庞煌心里更是确定了什么,于是沉声喊道:“柳苏?”
柳苏慢慢的转过头来,看向庞煌的眼睛由迷茫似乎又要变成从前那种冷漠的模样,庞煌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喊道:“柳苏,你可知罪吗?”
柳若秋才发觉庞煌来到,听出来庞煌想要对自己的弟弟发火,连忙起身应道:“大。”
话刚出口,庞煌就指着苏柔雪道:“扶若秋上一边休息,今天柳苏醒了,我正是有满肚子的问题要问他呢?”
“大人,柳苏刚醒,您是否让他休息一下,明rì再问呢?”柳若秋辨明庞煌所处的方向,躬身一礼,恳求道。
“我让你过一边去,你没有听见吗?要不就给我滚出去!”庞煌暴躁的喊道,吓的苏柔雪赶快搀扶着柳若秋,好像看着陌生人一样,这样爆燥的庞煌,说句心里话,他们第一次见到。
“本官问你,你知罪吗?”庞煌盯着柳苏问道,注意到刚才自己斥责柳若秋时,好像柳苏的眼神有些变化,便继续大声喊道:“你知罪吗?”
“你擅自将枪口对准自己的伙伴,这是第一项罪过,凭借这一项,本官就可以打你四十军棍!”
“和主将对抗,不服从命令,此事,本官可以再打你三十军棍!”
“辜负平时的训练,竟然被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刺伤,此事,本官可以将你驱除队伍之外!”
。
庞煌历数柳苏在这次行动时犯下的错误,光是军棍,几乎可以将柳苏打成肉泥了,柳若秋越听越心惊,连忙站出来,此时竟然不敢直立,躬身九十度,恳求了一声:“大人。”
“住嘴,大什么大人?”庞煌随即把怒火发在柳若秋身上,但是眼睛却是盯着柳苏,大声斥责道:“你们兄弟二人,吃本官的,住着本官的,却给本官找下天大的麻烦,让本官如何向五百亲卫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