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
万籁俱寂。
他来到庭院,替那些痛苦的魂魄浇水。
艳红的花,在夜风中摇曳着,每一滴水,沾在红色的花瓣上,都像是血,也像泪。
他可以听到它们忿忿不平的抱怨,恨他阻止了她曾打算给予的抚慰。
它们窃窃私语着,恨恨咒骂着,无法解脱,也无法逃走。
他没有多加理会那些恶毒的怨言,只是一株一株的浇着水,舒缓它们所感受到的灼热。
他不怪它们,这些痛苦的灵魂渴望她是正常的,就像干渴的大地需要水,就像人需要呼吸,就像黑暗渴望光明,就像当年的他渴望得到她一样。
等待,是如此的长久。
时间,在遇见她以前,从来不曾有过意义,却在失去她之后,变得异常清晰,缓慢的教他难以忍受。
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感觉得到,那无形攀在身上的寒铁锁炼带来的负重。
锵啷、锵啷、锵啷……
它们攀爬在他身上,紧缩着、绞扭着,教他几乎无法呼吸。
在那漫长空寂的岁月中,这无形的冰冷寒铁,总是一次又一次不断提醒着,他所犯下的过错。
从第一眼看见她时,他就知道她是他永远无法抗拒的天劫。
他犯了罪。
很重的罪。
所以他试着帮助澪,试着达成她曾经不惜牺牲一切也想达成的愿望,因为他加诸在梦儿身上的苦难,比谁都还要多、要重。
淋了甘露的红花,安静了下来。
黑夜中,一切显得朦胧不清。
他抬首,看着她先前消失的巷口,除了昏黄的街灯,那儿什么都没有。
黑猫从跟着她离开后,就不曾回来。
他知道,它不会再回来了,她大概也是吧。
几个小时前,当他看着她走出店门时,他几乎克制不住想上前将她留下的冲动,但残存的理智却阻止了他。
别再犯错、别再犯错、别再犯错……
握紧手中的浇花器,他转身,不再看着那昏暗的巷子,逼自己回到店里。
因为他一时的贪念,她已轮回数千年,他绝不再让她受苦,即使要在人间守候她百世、千世,他也甘愿。
“红花石蒜……红花石蒜……红花石蒜……”
半夜睡不着,白绮丽趴在床上,念念有词的翻看刚从父亲书房拿来的百花植物图鉴,寻找今天黄昏在那间店看到的花朵。
不知怎地,回来后,她总是无法不去想那表情冷漠的阴郁老板,那些鲜红的花也莫名困扰她。
结果虽然躺上了床,在床上翻了个把小时,她却始终无法睡着,最后她干脆爬起来,到书房去搬书回来查。
“啊,有了。”记下页数,她翻着厚厚的书页,找到那一页。“红花石蒜,又称龙爪花、蒜头草……鬼蒜?死人花?”
她愣了一下。
真怪,怎么会有这么不讨喜的别名?
她继续往下看,只见书页上头详述着其它资料。
红花石蒜,学名Lycoris radiata石蒜科石蒜属。鳞茎近球形,外有紫褐色薄膜;叶为狭条形,深绿色,背部有粉绿色带。花期约在秋季,花开顶生,有花五至七朵,红艳奇特,花瓣反卷如龙爪。全株有毒,球根经过处理亦可作为药材。
她看了一下旁边彩色的照片,那奇特的红花的确是她早先看到的那些,但图片上只有四五株,不像那儿开了满满一庭院。
绮丽再往下看,只瞧上头又写。
红花石蒜又称作彼岸花,春为球根,夏生叶,叶落花方开,至冬凋零,因其见花不见叶,见叶不开花,花叶永不见的习性,花语是——悲伤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