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来到膳房中,只见桌上早摆了几碗热腾腾的菜,有鱼有肉,以及三碗白米干饭,就差没有酒。
谭意哥笑道:“怎么没烫酒呢?”
及老博士道:“早酒最伤人,不宜少年饮。”
谭意哥道:“我不是要喝酒,而是说我们这一大早就吃干饭,不是太正经了一点吗?”
及老博士笑道:“原来是你这小表在说俏皮话,我还以为你是真想喝酒呢,意哥,你还说你小时候是在乡下长大的呢,怎么不晓得乡下里人的生活呢!他们早上多半是吃干饭,吃了才有力下田干活儿啊。”
丁婉卿道:“她说的乡下,只是出了城门而已,虽然有几块地都是种菜的,生活也跟城里差不多,只不过略为俭一点罢了。”
谭意哥道:“也不是一年四季都要下田的。”
及老博士轻叹道:“不下田的日子,工作也轻松不了,打谷、舂米、修房补漏、砍柴,腌菜、腌肉、网鱼,除了过年的那一个月,没有一天是清闲的,所以他们早起吃干饭已经习惯了。”
丁婉卿轻叹道:“这也是他们命好,生在这鱼米之乡,像我的老家,三年苦旱,一年水灾,十年中难得有两三年是平平安安过的,庄稼人一年难得吃两顿干饭的,还不是一年到头像条牛似的拼命干活。”
谭意哥道:“娘,不吃饭又吃什么呢?”
丁婉卿道:“年成好的时候,一顿杂粮两顿粥,年成坏的时候,可就难说了,野地里的野菜,草根,树上的树叶,连树上的树皮,都能捶碎了做饼吃。”
谭意哥一声轻叹,轻扒了几口饭,再也吃不下了,丁婉卿道:“这是我的不是了,好端端的提那些丧气话,扫了大家的兴。”
及老博士道:“意哥是病后新愈,不要吃太多,而且她早上也没吃惯干的,就这样好了,回头我们骑马打猎去。”
意哥一听兴致又来了,催着及老博士赶紧用饭,等他吃好了,又休歇了一下。
李忠已替他们把马匹备好了,只有两匹马跟一头骡子,丁婉卿道:“我的胆子小,不敢骑马,而且我也不会盘弓射箭,还是在家里耽耽吧,你们爷儿两个去,也免得多个累赘。”
及老博士道:“去!去!你不会射箭,检检猎物的总会吧,一起出来玩,单单留下一个太没意思了。”
让她们母女两个骑上了马,及老博士自己跨上那头大青骡,就得得地出发了。
谭意哥好开心,肩上背了一壶箭,一把细胎弓,腰里还挂了把小短刀,头上戴了顶遮阳笠,脚登小蛮靴,显得格外俐落,一开始就策马跑在前面。
及老博士一直就追在后面叫道:“意哥,别乱跑,仔细跑丢了,慢慢来,路还长呢。”
就这么叫着,催着,赶着,跑出约莫有一个时辰,才到了小山脚下,山上是一片密密的林子,及老博士道:“到了,上了山,林子里就有野物可猎。”
读意哥瞧着那黑压压的林子,不禁有点胆怯,道:“老爷子,这里都有些什么?”
及老博士笑道:“也不过是山鸡、野兔狐鹿之类的小兽,难道你还想猎到大虫不成?”
谭意哥道:“这儿有没有大虫?”
及老博士道:“以前是有的,可是渐渐的人越来越多,野兽也避人,所以不入深山,是很难得见了。”
谭意哥这才吁了口气道:“那就好,我真担心,贸然跑出一条大虫时怎么办?”
丁婉卿笑道:“其实真要见了大虫,你不怕它,它可能就怕你了,一头大虫,站起来不会比人大多少,虽有爪牙之利,却不见得比人的手脚灵活,虽然力气比人大,跳得比人高,跑得比人快,但又怎能如弓箭之速,刀剑之利,因此人也该比老虎更占上风才是。”
及老博士连连点头道:“可不是,年轻的时候,我曾入山行猎,还看见过羊搏虎,一头山羊居然把头老虎赶得落荒而逃,那是一头母山羊,还带了两只羔羊。被老虎追到绝壁之处,前无去路,母羊护羔,情急拼命,就用头上的角跟老虎打起来,居然力大无穷,不但把老虎撞得连连退后,而且还把虎腹撞破了一块,使老虎落荒而逃。”
丁婉卿道:“如果母羊只为了自己逃命,很可能连自己也难逃虎口,它是为了保护小羊而拼命,反而能创造奇迹,这亲子之情,实在是太伟大了。”
说着,慢慢地驱马上山,那只是一条樵夫走出来的小径,行出不过里许,已是一片树林,雀鸟噪鸣,一头山雉由草丛中振翅飞出,谭意哥连忙搭上了箭,一箭射去,却落了空,还是及老博士补了一弹子,把它打了下来。
谭意哥喜孜孜地上去拾了起来道:“老爷子,还是您准,一发中的。”
及老博士笑道:“射飞禽不能用箭,因为它动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