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嫂嫂说笑了,我倒是想出去试试怎么插秧儿。”
“这是黄鳝,振哥儿他爹在田里捉的,我都饬好了,李大夫整日里帮着我们,也不收费……这是嫂子的一些心意,你可不许再推托!”刘嫂子笑着,麦色的脸颊上泛着红光,小心翼翼地从装着荷花的篮子里端出一盆鳝鱼来。
“都是新鲜的,晚上让李大夫给你炖汤补补身子。”刘嫂子知道这俩夫妻一看就是文雅人,见洛宁蹙眉没有接那盆,她也未恼,转瞬将瓷盆放到了案上。
洛宁强忍着心中的干哕,唇角还是扯出笑来,“那就多谢嫂嫂了。”
刘嫂子走后,洛宁果然没忍住,趴在桌边径直吐了出来。
太腥了,那盆刚饬好的黄鳝瞬时遮掩了房中的熏香,满屋的血腥味儿充斥鼻腔。胃里又是一阵翻涌,洛宁扶着墙,蹒跚的出了房中。
“夫君。”知晓李知韫就在前面的店铺替人诊病,洛宁忍着干哕恶心,倚在柱子边凝望前院。
奈何唤了好多声都不见人回应。
皎洁的月光洒落在雪青色的薄纱上,映出一圈圈光晕。洛宁支在柱子上,俯身用帕子捂着自己的唇瓣。
回想起方才的腥气,帕子也止不住了,洛宁直接佝偻着纤细的腰肢,吐了许多酸水。
不知何时,一方帕子递到眼前,洛宁正在难受中,顺势接过。
“哎,早知道我就不接刘嫂子送的鳝鱼了,腥气闹得我心中干哕。”细长的黛眉微微蹙起,较之几月前,那眼角眉梢似乎染上一层别样的妩媚。
男人闻言,只是居高临下,淡淡的觑着她。若是洛宁集中精力,定然能听到黑色长衫下,指节挤压碰撞的咯吱声。
洛宁直起身子,余光瞥见他正立在自己身边,她心中顿时安生了不少。复而又伸手轻轻锤着后腰,好一阵儿才缓过来。这时,手中密密麻麻的针脚刺绣却提醒了洛宁,她垂眸看去,见是乱石中生出的一株翠绿。
握着帕子的手登时紧了紧,成婚以来,他的贴身衣物和这些荷包帕子,都由她亲手所绣。可这绿竹,她却没见过。上面的针脚细致精巧,绣线也是一等一的,似乎若有若无还残留着一丝腻人的馨香。
想起成婚后那段时间二人如胶似漆,到后来得知有孕后他便再也未碰过自己,洛宁倏地心头一慌。
他是哪里来的这帕子?
“夫君,这帕子是哪里来的?”目光似乎有埋怨,欲哭无泪的杏眸水汪汪的,就这般质问着他。
夫君?眼底方才褪去的凉薄和交织的怒意再次升起,只不过他特意别过脸去,并未看她,只是冷声回应。
“翠英楼里的云燕姑娘送的。”复而,他顿了顿,平静如常的眸光看向她,“我替她诊病,她无以为报便将帕子赠我,怎么了?”
诊个病就无以为报,今日送帕子,那明日岂不是要以身相许?何况青楼里的姑娘又能得什么病!还不是那些肮脏的花柳病,就这样,不让专门的医婆看还非要找他!
洛宁心中越想越气,她将温热的泪水忍回去,倔强地瞪着他:“她让你治你就治吗?那好,给花楼里的姑娘治病,是不是还需要脱了衣裳到床上去治?夫君,你有考虑的珍儿的感受吗?”
见他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洛宁眼眶里不停地打着泪花,恍然间似乎觉得自己将话说重了。以前在湖州义诊时,似乎也有一些女人过来找他看病,当时不过是隔着帕子摸脉。
“夫君。”洛宁上前仍在向往常一样抱住他,湿漉漉的眼睛蹭着他的衣衫,“对不起,知韫哥哥,我方才太急了,故而说错了话。你以后要是再替女子看病,记得将珍儿唤出来给你打下手。我也是女子,有时不便的事我也能帮衬到……”
男人却并未理会他,袖中的指节垂于身侧,漆黑冷厉的眸光落在她的头顶。
旋即身子一倾,男人擒住她的腕子向门外大步走去。
洛宁骤然一惊,再回首时只能看见二人的衣袂于风中交叠起舞。
“夫君,天色已晚了,我们要去哪儿啊?”
湿漉漉的眼眸像只受惊的小鹿,洛宁只得快步根上他的步伐。
“跟着就是。”他只撂下这句话,就牵着她的腕子继续向前。
直到出了医馆,上了马车,听着车轱辘吱吱呀呀的转动声,洛宁才得以停下。她摸了摸自己被掐出红痕的腕子,小心翼翼地瞅着他。只见他自上了马车,就闭眸沉思,洛宁的心不由得跌入了冰底。
他定然是因为方才的话生气了。可她已然做小伏低地委婉陪了不是,若不是那方暧昧的帕子,她又岂能误会。
洛宁心中也不是滋味儿,他将话说得不明不白,自然也不能只怪她胡思乱想。索性,她垂下眼帘,不愿再去绞尽脑汁地找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