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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部分(第1页)

天启三年,周起元以右佥都御史的职衔(四品),巡抚江南苏州、松宁十府。在任期间,他体恤下情,曾为三吴百万灾民请命,上疏建议兴修苏 、杭、常(州)、镇(江)四地水利,并提出具体办法,即各乡灾民齐上阵,计丈定工计人,授粮计日发钱,他坚信此法必能激励灾民,提前完工。此外,他公廉爱民,凡供给的公家一线一器,他都要拿出自己的俸银偿还,自身除图书之外,囊无余财。凡犯人交纳的赎罪钱,他都全部用作置买学田和修复书院之用,闲暇之时,他还时常到书院讲课。

周起元自到苏州后,发现苏杭织造李实贪婪横暴,擅自增加袍缎的征收定额,又得知代理苏州府事务的苏州同知(知府的佐官)杨姜,曾多次抵制李实,李实对杨恨之入骨,并恶人先告状,反诬杨姜克减袍缎料价及钱财,上疏要求将杨姜革职。周起元知道杨姜在百姓中有“青天”之称,曾多次上疏替杨姜伸冤,计有《请宥非罪被诬府佐疏》《劾织造中涓李实疏》《再劾织造中涓李实疏》等。周起元在疏中用事实揭露李实,指出万历四年皇上派下的袍缎定额,仅五万八千匹,当今天启皇帝派下的定额也只是六万三千匹,可织造李实却谎称皇上原派十五万匹,“臣查遍并无十五万之派” ,“李实贪赃违旨,征多则取利多。”此外,周起元在疏中反复为杨姜辨冤,断言“杨姜无罪被诬,钱粮款项自明” ,并满怀义愤指出杨姜虽是一个小吏,遭此随意呵斥谴责,表面看来不足惜 ,实际上表现了贤奸混淆法纪倒置。……

魏忠贤听李永贞读了周的奏疏,便授意李永贞拟旨严责周起元,下令周火速报上杨姜的种种贪婪不法之事。周起元怒不可遏,再一次上疏替杨姜辩白,魏忠贤大怒,深恨周起元抗不从己。

不久发生了朱童蒙一案。朱原在京城任言官,后投靠了魏忠贤,他曾上疏诽谤首善书院,迫使书院主持人都御史邹元标离职。吏部尚书张问达伸张正义,把朱童蒙外调出京,任苏杭兵备。朱童蒙心怀不满,到任后失志狂暴,每当巡行路上,常亲自挥鞭怒打行人,多达数十人,行人往往血肉狼藉哭天喊地。周起元知道后准备纠弹他,朱便装病不出,于是周御史把朱种种贪虐罪状,及搜刮钱财的数目,上报朝廷。此时魏忠贤已控制了票拟圣旨的权力,便以“中旨”的形式,以“排陷正人”的罪名,将周起元罢官,另擢升朱童蒙为太常寺卿。

周起元无辜被撤职,正在苏州家中的周顺昌,深感不平,写了《赠周公罢归序》,进行鼓励。文中说人臣被削官,与国家治乱每每相应,阉人操纵吏部职权,天下事可知矣 ? 他们能夺周公之官,不能夺公之名。公去而郡邑太守必有所顾虑,不敢轻易卖身投靠魏阉。……周起元巡抚苏松二年,做了很多好事,推动海上贸易,造福沿海百姓,并亲自为《东西洋考》一书作序,他离任时,吴地的老少都跟随相送,哀哭声直贯云霄。

周起元虽已削官,但魏忠贤仍不罢休,当李永贞拿着李实手下孙升送上的空白印疏来请示时,魏忠贤得意的笑了,说:“那就依你之见,把周起元列为第一,劾奏他做巡抚时,贪赃十万,依然让许显纯打问,哈哈 !”

李永贞善于揣摩魏的心思,他逢迎说:“那缪昌期周宗建的名字必列在上面无疑 !”魏忠贤狠狠地点点头。一会儿魏又追问说:“缇骑不早就下江南了,怎么还没把缪周二犯押回京 ?”李永贞忙解释说:“听说已起解了。”

魏李二人继续商议还该把谁串入这“空本”中,魏忠贤猛然记起了一个人,他就是把###嫁给魏大中之孙,并指名道姓骂自己的周顺昌。魏心说这姓周的竟如此狂妄,敢跟我叫板,我让许显纯得好好地“伺候伺候他 !”想到这里,魏对李永贞说:“周顺昌算一个 !”李永贞忙用笔记下来。

魏忠贤仰脸思索了片刻,他从桌上那本空白印疏,想到了李实,又联想到了传说中的李实与黄尊素的交往,心说“并非空穴来风,肯定有事,要不李实会怕成那样 ?这个姓黄的险恶之极,绝不能饶过他 !”魏愈想愈觉得黄尊素这个人可怕,便让李永贞添上黄的名字。

魏忠贤一时想不出其他人,便吩咐李永贞说:“你去把崔呈秀叫来 !他还有仇家呢 ?”

崔呈秀自认魏忠贤做义父,很快就官复原职,并成为魏最亲信的人。不久,又被提升为工部右侍郎,负责监修万历年间烧毁的三大殿工程。魏忠贤常以视察殿工为名,去工地与崔呈秀密谈,谈话一向避人耳目。崔为了酬谢魏公的提携之恩,亲自上疏皇上,奏请厂臣督察三大殿有功,请下令嘉奖。在奏疏的末尾,崔厚颜无耻的说:“我不是对宦官献媚的人,如果因为眼下的举止,遭受了百般讥笑或谩骂,我心甘情愿 !”崔的奏本一经抄出,举朝轰动,成为了朝官茶余饭后的笑柄,而崔并不觉得有什么难堪,反而以倍受魏的宠爱,而致使一些官员拜在自己门下而沾沾自喜。……

今日李永贞找到他,向他传达了魏公之意,崔呈秀忙跟着李永贞来达到了魏忠贤值房。他一见义父,便用感激不尽的口气对魏说:“义父真是大恩大德,还记得孩儿的未报之仇?”说完脸上立即换上忿忿的表情,“义父你不知,那年我跪在李应升面前,求他笔下留情,他连正眼都不看我,何况我还年长于他 ?”魏阉插话说:“这李应升黄口小儿,还挺活跃,不是参这人就是弹那人,还上疏要求罢免我,我岂能饶他 ?”崔呈秀又提出了高攀龙,说:“义父,那姓高的真够狠毒的!非要把我流放边地,如不是义父搭救……”魏阉接过他的话说:“哈,你早就边境放羊了 ? 我听说他是赵南星的徒弟,都是死倔死倔的。”崔呈秀又提起黄尊素,说高攀龙谋害自己,黄参与了此事。……

李永贞算了算,一共是七个人:周起元缪昌期周宗建周顺昌黄尊素李应升高攀龙。这中间高攀龙的官阶最高,是正二品,其次周起元是四品,周顺昌是五品缪昌期是从五品,以下黄李周三人是七品。于是李永贞当即在“空本”上无中生有编造开了七人的罪名。劾疏是这样写的:原任应天巡抚周起元违背明旨,擅自裁减原来题准的袍缎数目,以致苏州、松江二府连年完不成定额。再有,周起元抚吴三载,全无善政,鼓吹道学,呼朋引类,而邪党附和者,有周宗建缪昌期周顺昌高攀龙李应升黄尊素,俱是吴地乡绅,尽是东林一党。周起元还以铸钱为名,盗用太、安、池三府十余万袍缎银,尽入私囊。接下来,李永贞继续以李实的口气分别指控其他六人的罪行,如黄尊素“因与臣(指李实)掌案司房黄日新同乡,以侄辈相称,意图是借贷银两” ;如周宗建“已奉旨提问,不拜龙亭,不服讯勘,身穿色衣,头戴方巾,公然出入衙门,目无君父,目无法纪” ;如周顺昌缪昌期李应升高攀龙“俱已奉旨削职为民,不思隐居林泉,闭门思过,居然身穿官服招摇乡里,且散布谣言,煽惑机匠,致使机匠逃避。……”

李永贞代替织造李实写的奏章,很快有了回音,天启皇帝下发的谕旨中写道:“周起元七人俱属东林党,除周宗建缪昌期已逮解外,周起元周顺昌高攀龙李应升黄尊素五人,由锦衣卫派官旗扭解来京究问,令李实安心供职。”

李应升自去黄竹浦,与黄尊素相聚一日后,回到江阴,就听说姑丈缪昌期被捕,他马上想到自己也可能会身陷囹圄,便与无锡的高攀龙及苏州的周顺昌,互通书信,不断交换对时局的看法。李在给高攀龙信中写道:“从来党锢之祸,难道有比这次严重的吗 ?想到包庇梃击案犯人张差的御史刘廷元,如今竟成了功臣,那致先皇猝死的‘红丸’,如今竟成了对症之药 ?…… ”他在给周顺昌的信中,称赞了周对魏大中的侠义相帮,赞扬他是“清风直道”“义重死生” ,并感慨说“党祸之深,皱眉有罪 !”此外,他还在家中设了杨左六人的牌位,每当想起六君子惨遭毒手,常心怀恻恻,哭之甚哀。

近日,他耳闻缇骑又下了江南,又听说入了江阴县城,便时常在门外观望,一日他远远瞅见县令匆匆赶来,他明白与父母诀别的时刻到了。他走进父母的房间,对二老说:“儿此去京城,或许能获皇恩,还有生还的希望,不要过度忧虑。”说完便与县令一同上路了。亲友们赶到码头相送,李应升坦然说:“我此去,多死少生,一死报国。只是父母深恩未报,于心欠然!”

进了常州府,知府曾樱拿出自己的俸银相送,因二人是同科同学,李应升没有客套便收下了。开读驾帖(捕令)这一天,常州城聚拢了数万百姓,尤其是江阴县赶来的数百乡民,他们手握短棍,呐喊着“去宪署,去杀魏忠贤校尉 !”城中一个卖甘蔗的十来岁的少年,手叉着腰,悄悄跟随一个胖校尉后面,突然举起削甘蔗的刀,砍下胖校尉臀部的一块肉,顺手扔给狗吃,胖校尉捂着臀部哭喊着逃进了宪署。此时人们群情激愤,纷纷围堵在署前,常州知府曾樱出面再三劝解,士民们才渐渐走散。

李应升被押解北行,途经武进县,见到了老师吴钟峦。李应升对老师说:“世道如此,读书又有何用 ?今后我不会让儿子再入学了。”吴钟峦不以为然说:“书还是要读的。只是别像你那么真正读书 !”

此后,李应升一路乘船北上,途经山东“滕阳驿” ,看到驿站墙上有东林党人御史方震孺,在年前被捕经过此地时的题诗,诗云:“品儿一月才三日,怀里呱呱别乃翁。若是长成能问兄,阿兄向北指悲风” ,抒发了对新生婴儿依依惜别的深情。李应升读后感慨系之,也题诗云:“君怜幼子呱呱泣,我为高堂步步思。最是临风凄切处,壁间俱是断肠诗。”

后经过邹县,路上有询问诗人的姓名而落泪的,李曾做诗《邹县道中闻有问余名而下泪者口占一首》,中有“却怪登车揽辔者,为余洒泪向苍穹!”二句。

几乎在李应升被逮同时,锦衣卫校尉进入了苏州城。

周顺昌在杨左魏遇害后,不久被阉党弹劾罢官,他坦然对离职在家的文震孟说:“我视一官如破鞋 , 但目击魏阉猖獗,不能除之,生不如死 ?”……他曾与无锡的高攀龙通过几次信,在《与高景逸总宪书》中写道:朝事至此,真汉唐宋三朝未有的党祸也 ! 我辈一身不足谓,惟目睹六君子的惨毒,真使人肝肠摧裂,不复有处世之想。……他自己则早已做好了粉身碎骨的准备。锦衣卫入城的消息传到乡下,周顺昌叫来长子周茂兰。叮嘱说:“我家糊口之产,仅半顷山田;栖身之所,仅数间陋室,家无余财,倒省得你们兄弟费心经营。记住要勤奋读书,安于贫穷,无愧清白家风,我也就虽死犹生了。”

三月十五黄昏时分,县令陈文瑞来到周顺昌家中。陈是周的门生,一进屋便痛哭失声。陈向周通报了李实上疏皇帝下旨捉捕周起元周顺昌七人一事,周顺昌心中明白,构陷自己的必是魏阉和他的义孙倪文焕。魏阉自不必说,自己与魏大中话别时,曾指名道姓痛骂了他,他岂有不报仇之理 ? 而巡城御史倪文焕,父事崔呈秀,孙事魏忠贤, 倪曾上疏参劾东林党人御史夏之令,致使夏无辜死于诏狱许显纯手中。周顺昌曾愤愤说:“他日,倪文焕当偿还夏御史之命 !”此话传到倪文焕耳中,倪怀恨在心,他知道魏忠贤恨透了周顺昌,便乘机上疏弹劾,他先是把周顺昌牵连入汪文言一案,诬说周曾与汪相会在姑苏门外的一条船上,接着又指斥周与罪人魏大中通婚,继而又诬陷周顺昌贪赃,说周请假南归时,整整雇了三只大船,船上装满了财物,途经通州张家湾时,宝物散落一河,白银###在光天化日,至今沿河商民提起来还掩口偷笑。……

周顺昌在邸报上读了倪的参疏,忍不住笑了。自己回苏州时,并未乘船,走得是陆路,取道涿州。当时自己是肩背行李,出城时连巡城的官员都觉得稀罕。倪文焕诬说自己有三船白银,压得船都快搁浅了,这倒应了描写神鬼书中说的“载鬼一车”了。周顺昌觉得既好笑又可恨,不过他想不出为什么织造李实要参劾他,但他隐约感到这背后肯定有魏忠贤插手!……

夜渐渐深了,周顺昌叫家人煮了一锅粥,请陈县令用饭。周顺昌说:“县令大人来舍下,没有什么好招待的,熬了一锅粥权作夜宵吧 !”县令陈文瑞那里吃得下去,周顺昌含笑说:“我晓得缇骑早晚会到,陈县令千万不要学那楚囚对哭呀 !”

这时,站在一旁的妻舅劝他立下遗嘱,了断一下家事,周顺昌豁达地说:“我无事可‘了’!免得乱了大家的分寸。”说完他一回头,瞅见桌上放着一面白色匾额,猛醒到自己曾许诺给龙树庵的僧人题字,心说今日如再不写,以后怕没有机会了,忙研磨挥毫题了“小云栖”三字,字大如斗,体法遒劲,随后投笔而立。之后,他进了内室,换上了青衣小帽,出来后便与县令聊开了自己初登仕途的一些往事。

周顺昌是万历四十一年进士,与缪昌期周宗建鹿善继同榜,中第后被派到福州府任推官,掌管刑狱。当时税监高采欺凌郡县官员,强迫官员晋见他时,必须依照拜谒巡抚的礼节,周顺昌坚持不拜,高采深深恨上了他。后周与巡抚袁一骥商议,秘密捉拿了高采爪牙马某,高采气急败坏,居然携匕首率人劫持了巡抚大人,周顺昌救下了巡抚,并鼓动当地商民反抗高采的横征暴敛,不久高采被撤回。因此周顺昌有了“强项”的美名,深受吴中士民的爱戴。……

第二天清早,周顺昌与县令陈文瑞一同出了家门,此时夫人吴氏已哭昏过两次,三个儿子跪在地上呜呜不已,而周顺昌神色自若。路上,陈文瑞问:“老师,可曾想过自裁吗 ?”

周顺昌一笑,说:“我知道此去必死,我死后见了太祖高皇帝,请他殄灭元凶以肃清朝廷,此愿足矣 !”

周顺昌到了苏州城,先被关押在巡抚衙门,当天,便有一位四十多岁面目端方的秀才,名叫朱祖文的,请求见巡抚毛一鹭,愿意替周公一死!……

朱祖文是要报周顺昌的知遇之恩。朱自小丧父,母亲刘氏含辛茹苦把他养大。二十岁时,朱祖文考取了秀才,有感母亲苦节一生,他打算向当局禀白,请求礼部能用赐匾额的方式,对母亲给予“旌表” 。祖文曾与本郡秀才文震孟商量过此事,文震孟极力促成,并想办法告知了在京城吏部任文选司郎中的周顺昌。顺昌也认为应当对节妇表扬,经过与礼部多次协商,祖文之母终受到旌表。

朱祖文感激周吏部之恩,听说周公被捕,甘愿代周公一死,可苏州巡抚毛一鹭断然拒绝,他的理由是周吏部骂过魏公公,是要犯,怎可替代 ?

三月十七日晚,周顺昌被转押到县衙,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其中也包括朱祖文。县令陈文瑞特地备下一桌酒席,款待周顺昌及亲朋好友,席间,周顺昌对大家说:“古人称监狱为‘福堂’,很快我将戴着刑具进诏狱,我绝不会乞怜苟免。到京城镇抚司过堂时,我必痛骂那矫旨陷害忠直的鼠辈,死也要到太庙向二祖列宗申诉,天理昭昭,奸贼魏忠贤必恶有恶报 !”

夜深,亲朋陆续散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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