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感归伤感,表面的事她还得做,虽然她恨透了这种假作贤惠,对丈夫宠爱的嫔妃以礼相待,温良厚德,这对她一个深爱丈夫的女人,是极端痛苦的事,然这苦却要她生生咽下,有时憋得实在是难受。
这时,总管权福进殿来,回道:“皇后娘娘赏赐季嫔的东西,奴才已送到,季嫔娘娘说了满月后即来坤宁宫给皇后娘娘叩头谢恩”。
陈皇后嗯了声,对大公主道:“柔儿先下去吧,母后还有点事务要处理”。
柔儿温顺地行礼告退。
陈皇后道:“皇上也在她那?”
权福瞅瞅皇后娘娘暗淡的面孔,道:“皇上也在”。
这时,陈皇后的妹子,如今已封为美人,陈美人娇娇弱弱地上得殿来,略施了一礼,一脸的不平道:“姐姐,宫中嫔妃都去看季嫔,季嫔得了皇子,这后宫人等赶着巴结都怕不及,姐姐这问安就是应个景”。
陈皇后的手又开始捻起蜜蜡佛珠,平声道:“有本事你也生一个皇子出来”。
陈美人嘟着嘴,生气地道:“皇上加一块才去我宫中两次,那来这么准,就怀上了”。
陈皇后微微阖上眼,不出声,陈美人自打进宫,就发现姐姐这些年变了,变得琢磨不透,变得老气,竟越发像太妃等垂暮之人。
皇上萧昂每日都去熙和宫探视,瞧瞧新生儿,然后守在季宝珠床榻前,也不去别的宫里,几次季宝珠撵了他去别的宫中。
罗御女自上次的事后,极少到正殿走动,自己没脸不好意思过来。
季宝珠生下皇子,她也备了份礼送来,季宝珠不便拒绝,便也收下了。
三日后,皇帝萧昂昭告天下,四皇子赐一单字“晟”,寓意旺盛、兴盛。
几日后,陈皇后便派宫人韩月姑姑领了五个奶娘让季宝珠挑选,季宝珠看跪在地上的五个奶妈二三十岁的年纪,皆身强体壮,指着其中两人瞧着比较干净利索的道:“就这两个吧”。
宫人韩月领着另外三个告退回去复命。
季宝珠一一问了家世背景,住处,问得详细。这两个奶妈都是在宫外民间找来的,家境贫穷,刚生产完,奶水充足。
该问都问完了,季宝珠对旁边站的雨燕道:“带她二人下去安排住处,本宫不招呼不用上来”。
都下去了,屋里剩下芳春,晟儿在里间睡着了。
芳春凑近小声道:“娘娘,这两个奶娘不知什么来路,哺育小殿下,奴婢担心……。”。
季宝珠道:“我知道,现在宫里形势,那么多眼睛都盯着,这两个奶娘我也没打算用她们,虽然皇后娘娘不敢明目张胆,但还是防着些好”。
“可是,小殿下吃奶问题可怎么解决,让皇后娘娘知道不用这两个奶娘,会起疑心”。
季宝珠满意地瞧了她一眼,笑了,道:“说得在理,你这丫头越来越聪明了,不像才来时,不爱言语”。
芳春脸有点红,扭捏道:“跟娘娘学的,想问题往深了想”。
季宝珠思谋了一下道:“这么办,每日让这两个奶娘把奶水挤出来,偷偷倒掉,小殿下吃我的奶,不说出去就行,你从今往后旁的事不用做了,只日夜守着小殿下,我这里命春儿上来侍候,人手不够,我去找淑妃娘娘在新进的宫人里挑两个使”。
芳春应道:“如此甚好,还是娘娘想得周全”,芳春口中答应,心中有点纳闷,娘娘为何不让雨燕上来,而是命有点懵懂的春儿,春儿做事手脚倒是灵活,只年岁小,服侍人比雨燕差一成。
只心里想想,嘴上却没出声,她一向有事装在心里,很少说出来,跟了季嫔娘娘话比从前已经多了不少,这也是看娘娘对她信任,对错娘娘也不怪罪,娘娘对她比先来的雨燕都贴心,芳春能不死心塌地地侍候。
自此,芳春旁的事不做,就只侍候小殿下,有春儿帮着,两人每日倒也不闲着。
出了满月,雨燕早备好玫瑰香汤,季宝珠躺在木桶里,雪肌上覆着层层花瓣,一直以来的紧张情绪得到舒缓,有了晟儿,她心里有了极大的满足。
是夜,芳春带着晟儿东次间睡去了,春儿在屋里值夜,靠着板壁坐在对面炕上。
季宝珠走出东间,旺儿守在门口,看她出来,轻声道:“这么晚了,主子要出去吗?”
季宝珠道:“出去走走,这一个月憋得难受”,说吧,出去院子里。
刚入冬,微微有点清寒,季宝珠一下子精神不少,看月光地里静静躺着藤蔓编织的秋千,走过去,坐在上面,轻轻摇着,微风吹动裙裾,飘飘扬扬,正自逍遥自在,突然,下处,一房间的隔扇门轻轻推开,一个人影出来,季宝珠脚尖点地,秋千定住。
游廊里有点暗,待那人下了台阶,树影空隙间一缕明亮的月光正照在那人脸上,季宝珠一眼便认出是雨燕,雨燕脚步轻轻,左顾右看,似躲着人,就见她轻轻拉开门闩,然后出了门,又把门轻轻合上,季宝珠奇怪,站起身,悄悄走到大门口,把门开了一条缝,趴着门缝往外看,就看雨燕朝北方向去了。
季宝珠轻轻开了门,远远地跟在她身后,尾随着她,看她究竟去了哪里。
雨燕加快脚步,走在高墙的阴影里,季宝珠也躲在暗影处,为了怕被她看见,躲躲闪闪,走走停停。
不知过了几条甬道,越走宫殿越稀疏,最后竟至一荒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