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那天,忽然刮了一天的风,直刮得后花园和清微苑的树叶都落了厚厚一层。
风吹来了一场缠绵细雨,淅淅沥沥直下了两天两夜。
羡鱼知道叶疏烟很快就要进宫,分外不舍,这两日都呆在清微苑,与叶疏烟同吃同住,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生怕叶疏烟进宫之后,就说不成了。
他一个男孩子,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不免落了几回泪。
“姐姐……你生得这样好看,皇上一定会很喜欢的,他会保护你,用不着怕!”
明明是他在哭,反倒安慰起叶疏烟来。
明明是他在怕,却用细细的手臂搂住了叶疏烟的脖子,拍着她的背。
叶疏烟将他的手塞回被窝,将被角掖好,笑刮他的鼻尖:“你这么小,能知道什么是好看、什么是难看了?再说,皇上要爱护的是天下黎民,不止我一个。好了,别胡说啦,快睡吧……”
芭蕉叶在风雨中摇曳着,响雷时,狰狞地映照在窗纸上,扰得叶疏烟睡意全消。
一层秋雨一层凉,立秋之后,中秋便不远了,那正是选秀之期。
二夫人和沐春二人张罗了叶疏烟进宫所需的一些东西,更多的,还是准备好了足够的银两。
秋风乍起的时候,一辆宽阔的马车停在了叶府门外。
羡鱼哭闹着,拽住叶疏烟的衣角不放。可他又能怎样?留不住叶疏烟,也不能和她一起入京。
二夫人含泪将羡鱼抱住:“鱼儿,你怎的这样不懂事……姐姐已是皇家的人,咱们得盼着她一路通达,平步青云。这样的好日子,不能哭……”
羡鱼抽噎着顿住了哭声,放开了叶疏烟的衣袖。
叶疏烟紧紧握了握他的手:“总有再见的一天,只要鱼儿快些长大……”
沐春提了箱笼,扶着叶疏烟上了马车。车马辚辚,羡鱼的嘶声呼喊、二夫人的柔声安慰,很快就被甩在了身后。
沐春坚持要送叶疏烟,但也只能送到州衙外。
叶若尘早早等在了那里,看到叶疏烟下了马车,微笑着接住沐春拿下来的所有行李。
沐春交了行李,拉住了叶疏烟的手,哽咽地道:“小姐,沐春不能再侍奉小姐左右了……这世上人心难测,你要处处小心。”
叶疏烟投入了沐春的怀里,轻声道:“沐姨,你这一生,为我娘和我做的已经太多,往后也该享福了。烟儿会照顾好自己,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该说的,该交代的,这些日子,都似乎已经交代完了,可是沐春还是不放心。
叶疏烟就像是她的亲生女儿一样,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宫中人心诡谲,她就是交代的再多,也不能放心的。
叶疏烟侧头靠在沐春的肩膀,看到她藏不住的白发,一阵心酸。
叶若尘在一旁提醒,该进衙门里去了。
叶疏烟这才放开了沐春,叫她乘刚才的马车回叶府去。
沐春点头答应,却让马车先走,她则躲在了州衙门前的大柳树旁。
看着叶疏烟迈步走进衙门里,沐春忍着没有流泪。
大夫人死的时候,她已经哭伤了眼睛,现在还不到四十岁,看东西就已经模糊不清。只是平日瞒着叶疏烟,没有让她发觉。
现在她不肯再哭,不想让泪水模糊了眼睛,她只想多看看那从襁褓中带大的小姐,哪怕是她乘坐的马车渐行渐远的虚影。
正文20第20章离家
叶若尘发现叶疏烟的行李,除了箱笼之外,还有一根长约三尺的物件,被青麻布包裹的严实。
“这是……”叶若尘问道。
“毓秀剑。”叶疏烟抬起头,看着哥哥:“此剑是歌舞所用,没有开刃,并非真的兵器。进了宫,不能擅自拜祭母亲,希望哥哥让我将此剑带入京。”
叶若尘知道这剑也是母亲从娘家带来的嫁妆之一,既然嫁妆都要给叶疏烟,此剑当然不例外。
叶若尘不愿在此时拂了妹妹的意思,但是这剑就算没开刃,也未必能带进宫门,如果是那样,到时候放在父亲的住处就是了,他就没有反对。
叶疏烟随着叶若尘到了州衙内,看到六七个秀女已经站在了天井中,等待着人都到齐后,一起乘坐专用马车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