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恶人……又要使什么不入流的招式了?
白霜月不由得再次屏气,瞠眸,近近接触他的眼,记起他擅使的迷魂大法,心一惊,连忙要撇开头,又觉有明显示弱的味道,最后她眸光轻敛,有意无意地瞧着他的唇鼻。
许久,仿佛端详彻底了,天枭静沉勾唇,低嗓犹揉进一室幽然。
“能不中我迷魂之人,少之又少,我原是想不明白,因何你能避过?”
他的话完全引起白霜月的专注。
她按捺着不动声色,等待他继续说下。
忽地,他袖中探出两指。
见他伸手过来,白霜月努力克制着不把脸偏开,模糊想着,他八成要给她苦头尝,心里正严峻地要自个儿别呼痛,眼皮却是一暖。男人的指尖竟点在她微颤的睫上,指劲轻柔,抚触她的眉眸,与上一刻掐捏她踝骨的力道相较,根本是天壤之别。
“你……”隐忍不下,她到底还是出声了,未料喉头似被火炭灼过,嗓子哑得几不能成句。
“如何?”天枭似笑非笑。“你骄傲的金口愿开了?”
火光将男子的面庞分割出明暗,或者靠得过近,白霜月看不太清那轮廓,亦不愿冒险与他的眼正面直击,尽管这般,仍避无可避地嗅到他身上的气息,微暖中带着矛盾的清冷,奇异且难解地调合着,就如同他,明明有血、有肉、有体热,活生生的一个人,眉宇神态却冷淡至极,偶露讥讽、时现峻厉,阴晴不定,亦是奇诡难解。
深吸口气,她咽下喉中紧窒,冷着声道:“你打算挖掉我的眼吗?”她想象着被人硬剜出眼珠子的话,究竟会有多痛?胸房不禁突跳,不知那番痛楚,她究竟能否挺住?
天枭一怔,细长的层微乎其微地挑了挑,从她眉心处徐缓挪开两指,指腹却循着她净颊的线条下滑,改而流连在那两片透着倔气的、美好的唇瓣旁。
琉璃眼对她眨了眨。“你有一双好骄傲的眼睛。”
什么?!
抓着她猛打量,看得她暗颤不断,就得到这个结弘了好骄傲的眼睛?白霜月不禁愕然。
先是骄傲的金口,又来个骄傲的眼睛,所以,她生得很骄傲吗?
这人简直……莫名其妙!
男人薄唇轻嚅,如要蛊惑谁般低低又道:“你自己难道不知?你的眼是五官中最好看、最鲜明的地方,像高原湖面上的冰品,有着各种吸引人的花纹。”
冰晶花纹……白霜月的思绪真被他搅乱了,双颊因他理所当然的语气晕开暖意,诡异地泛热,心中仍高度戒备着。
礼尚往来,她陡地回敬他一句:“再如何好看鲜明,也不及阁下。”
他的眼不是冰晶,更无花纹,而是镶嵌在雪原上的千百个湖泊,在严冬、中冻成片片银蓝、涌起千堆冰浪。
男人被惹笑了,笑音低回在石洞中,竟颇为悦耳。
凡他碰触过的地方,皆漫开莫名刺热,白霜月忍住想张口咬他手指的冲动。两腿的麻感终于退掉大半,她暗自运气,跟着挪了挪身子,不想就这么半躺在榻上,那姿态太危险。
为引开他注意力,她主动问道:“你带我来此,要牧民们传开那些不实的事,这么做……你图的是什么?想对‘白家寨’出手,将‘白家寨’的一切全纳进自己的势力范围吗?”而她仅是他布局中的第一颗棋?
笑声暂歇,天枭静默了片刻,状若沉吟,不答反问:“你说呢?”
要她自个儿猜吗?白霜月暗暗磨牙,忍着气道:“尽管寨子里目前不太平静,但‘白家寨’仍是‘白家寨’,怎么都会撑过去的,你要想使挑拨离间的法子,把事情嫁祸给我,没那般容易。等我回到寨中对众人说过,他们会听我解释,不会任你愚弄的。”
“你真这么认为?”他双指轻掐她下巴,她往后微仰避了开,不让他毛手毛脚,见状,他薄唇俏勾。
“当然!”两个字说得既重又响亮,虽是如此,白霜月内心其实是忐忑不安的。
若是以往,发生这样的误会,单凭她片面之词定能获得信服,但罗叔这段时候性情回变,又或者该说,现下的他才是真正的他,专断、强势、手段狠厉,与那位从小看着她长大、温厚的二当家叔叔根本判若两人。
也许,听过她的话,罗叔会选择相信,也或许……他会故意不去相信。她猛然一颤,那突现的想法教人不寒而栗。
不愿再去深思,只告诉自己,无论如何,该解释的定要说个明白,她总得回“白家寨”,那是她生长的所在,有着许多她在意的人,但前提是——她如果有能耐逃出这座雪峰的话……
天枭对她深具信心的回答不予置评,由着沉静的氛围包拢过来,然后,他状似无意,淡淡的、幽柔的、天外飞来一问——
“‘白家寨’的大姑娘,你不敢看我的眼吗?”
一惊,是心事被人看穿而掀起的惊悸,轻敛许多的眼睫反射性地掀扬,这一抬,白霜月便知糟了。
男人就等这一瞬息,等着她自投罗网!
第三章 飞雪不尽乱缥缈
晕眩突袭而至,来得好快。
她的神魂无端端又跌入湛动的诡异银蓝里,克制不住,愈陷愈深,有一种绵软的慵懒融化在四肢百骸里,极端舒服,像是睡在摇床上,脑袋晃啊晃啊,身子也晃啊晃啊,那晃摆的力量越来越大,天旋地转,终于,把她整个抛飞出去……
她在飞,以一种潇洒的姿影飞往云端,她是断线的纸鸢,谁人借她一狂风,她身随风逝,从此缥缥缈缈,无形无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