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瑜按照先前和兄长的约定去了杏花巷子的陈记酒铺找人,酒铺的门?关着,她叩了两声,门?一开便看见萧随瑛那张熟悉的脸,还?未来得及说话,又见萧随瑛身后转出一个明艳身影。
“是阿姐回来了吗?”音色很?娇。
露出的半幅衣裙颜色有些眼熟。
萧瑜望过去,看见一个美人盈盈立在萧随瑛身后。
她没想到先前还?在找的人此?刻就出现在这里。
……
到底是兄妹,此?前又通过信,虽然?还?是觉得陌生,但说了几句话之后渐渐也就消弭了那种隔阂。
萧瑜心?中还?藏着事,借着说话的机会不着痕迹地打量起这位阔别多年的幼妹。
萧沁瓷生得娇气,是她从最开始见到这个妹妹就知道的事,那个时候四叔每年年底才会带着家眷回京,这个妹妹便裹在一身银毛红羽斗篷里,说话也娇滴滴的,仿佛长安厚重的雪花落到她身上都能把人融化了。
雪团子似的。
后来四叔四婶相继去世,家里的长辈便都偏疼她一些?,养成了骄纵的性子。这么些?年,萧瑜午夜梦回之际也会想到幼妹失了家族庇佑只怕在长安的日子不好过。
但——萧瑜的探询自然?得让萧沁瓷以为?只是普通的注视,她看着这个幼妹,容色娇美,行止谨慎,即便是轻轻的蹙眉也没有愁苦的痕迹,反而隐约惹人怜惜。
或许有过不好,但看她如今的模样,已?经?丝毫看不出来了。
她看过萧沁瓷发上寥寥几根珠钗,衣裙倒是华美,料子也极好,但她生就这样的美貌,穿什么都好看。萧瑜长她六七岁,当年萧家出事时她已?经?到定亲的年纪了,各府的赏花宴参加了不少,隐秘事也见了一堆。
萧瑜想到苏晴吞吞吐吐的话,眉心?渐蹙。
要说是被?娇养的外室……倒真像是那个样子。
不过从前萧沁瓷随信寄来的便有许多银钱,如今也说她自己在打理生意,穿戴得好一些?也不足为?奇。
当初萧沁瓷不知通过什么途径居然?找到她们?寄了信和银钱来,萧瑜起初并不相信,后来见信中附了诸多隐秘事仍旧半信半疑,只叫兄长回信且隐瞒了自己的情况。
宫闱惊变后又断了联系,她对萧沁瓷也实在不了解了,许多话也不好问出口。
“念……念,你如今住在哪里?”许久不叫的名字说出来也十分生疏,萧瑜问,“我刚去过苏家,他们?说你没有回去。”
萧沁瓷一愣。
“是,我如今一个人在外面住,阿姐,你方?才说陛下已?经?赦免了你,还?让你留在长安,不过旧宅应该还?需要修整几日,你们?如今找到住的地方?了吗?我听程伯说你们?回来得急,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宅子,不如先同我一起住如何?”
“——也好。”萧瑜不料她会主动提起一起住的事,她还?在想要不要直截了当地说要萧沁瓷搬来和他们?一起住,这样也好,总能再观察一下。
“那就麻烦念念了。”萧随瑛笑了一笑,没有因要住在妹妹那里生出难堪或不甘,话语坦荡。他同萧瑜是双生子,两人长得十分相似,只是萧瑜稍显冷峻,他却?显得温和许多,他听萧瑜说皇帝已?经?赦免了她的罪,还?让她在长安为?官,既如此?,他不日也要返回幽州去,如今看到萧瑜和萧沁瓷相处融洽,两人在长安也能有个照应,这样他也放心?不少。
萧随瑛一直都是沉稳的性子,他生来就是英国?公府的世子,弃武从文一心?科举,除了英国?公的栽培之外也是因为?他不是习武的料。兄长甚至妹妹的骑射功夫都比他好,他从前的时候可以不在意,但是去到千里之外的幽州,三代不能入仕,似乎也只剩了从军一条路。
但有些?事不是他想就能做到的,他根本就不擅长杀敌,当个小兵可以,但要做攻城掠池的将领太难,甚至在这方?面比不上他的妹妹。萧随瑛痛苦过、不甘过,最后都成为?了接受,在帐中做文书、出谋划策才是他的强项,何必再去强求做不到的事。
他也是从那时候起一日比一日温和,少年的意气风发都被?磨得干净,最终成了如今的圆润模样。
萧随瑛还?要开口,却?被?萧瑜截过话头:“你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萧瑜受审的事是机密,除了被?牵连的人,朝中也只有兵部、刑部几个审理的官员知晓,萧沁瓷若孤身在外,是怎么知道消息的?
连程伯都不知道。
“是程伯送信来说哥哥来了。”萧沁瓷不疾不徐。
萧瑜又试探了几次,都被?萧沁瓷滴水不漏地挡了回来,其中许多问题她原本就预想过兄姐见到她之后会如何问,便都事先备好回答,但她不知她回答得越好反而越让萧瑜笃定了苏晴的话。
……
萧沁瓷买的宅子不大不小,住几个人绰绰有余,但也不算大,房间都紧挨着。
“夫——”跟在萧沁瓷身边的苹儿一时改不过口,“娘子,有人送了信来。”
萧沁瓷接过,纸上写:“衾冷帐寒,何日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