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富义城外一块新插的稻田旁,一大群人围着刘墉,听他现场讲解稻田养鱼的要领。这些人都是各乡推举上来的接受能力比较强的种田骨干,承担着回去培训的重任。刘墉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知识传授给大家,如稻田里的水要关多高,如何选鱼苗,投放的时机、数量、大小,什么样的草料适合草鱼的口味等。这里面的技术要点并不复杂,何况还有大量的插图,因而即便是不识字的人学起来也毫不费力。众乡亲学得极其认真,有疑问的也在培训后向刘墉提出来,由他一一解答,直至满意为止。好一会儿人群方满怀憧憬着渐渐散去,边走还在激烈地讨论着。
刘墉答完最后一人,猛一抬头,只见一位老者,鹤童颜,笑容可掬地看着他,却是神医华佗。刘墉忙上前施礼,欣喜道:“先生,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里遇见您。”
华佗笑道:“不是碰巧,老朽是专程来这里等候公子的。”
刘墉一呆,问道:“先生有什么事吩咐芸儿带个信给刘墉便是了,怎敢劳您老亲自来呢?”
华佗一笑道:“崇如,陪老朽走走如何?”刘墉躬身答道:“先生吩咐,刘墉自当侍奉左右。先生请!”华佗暗暗点点头,微笑道:“崇如,咱们便沿着这乡野小道边走边聊如何?”
此时正当暮春,天高云淡,阳光明媚,和风送暖,正是踏青的好时节。两人沿着田埂向远处走去,虽然是新砌的小道,倔强的野草仍骄傲地探出头来,如星星般点缀的野花在微风上颤动,显示着生命的顽强。华佗不时用手抚摸着田埂上新插的桑苗,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崇如,我们上这个小坡去看看!”华佗不待刘墉回答,当先向一个不知名的小山坡走去。刘墉赶紧上前,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山坡。举目一望,只见从城里延伸出的大道蜿蜒着通向远方。这是加宽后的城市主道,道路宽阔,可以并行两辆马车。道路两侧是引水的沟渠,渠边栽着垂柳、蔷薇、芦苇等花木,此时柳树正吐着新绿,彰显着春的气息。道路两边是一大片新开的农田,田里的禾苗虽然稚嫩而纤小,远远望去却仍如一大块绿色的绒毯。天上燕子纷飞,林中鸟儿鸣唱,花丛间蜜蜂忙碌,小河里鸭子欢叫,再加上清新的泥土芬芳,空气中弥漫着春天的味道,也播种着农民的希望。
“不到三个月,真是旧貌换新颜啊。崇如,老朽刚到富义来时,这里还是一片荒山,如今都变成了良田。”华佗连连感叹道,“逃难来了那么多人,老朽以为必会矛盾重重,纠纷不断,却是你连出数策,设立屯田处,对流民登记造册,开荒造田,减免田租,配种子、耕牛,使得民心安定,百业兴旺。好啊!老朽是打心眼里喜欢你、佩服你啊。”
刘墉谦道:“先生,这是虞公言听计从,众兄弟鼎力而为,在下哪敢居功。”
“大家都看在眼里,崇如又何必太谦?”华佗笑道,“老朽也是心痒难耐,想亲自来看看。不过你吩咐的事情又多,竟抽不出空闲来。”
刘墉不好意思道:“是在下的错,请先生责罚。”
华佗一阵大笑,拍拍刘墉的肩笑道:“崇如放心,老朽只是逗逗你罢了。”又道:“老朽虽不常来,却经常从芸儿那儿听说了,你们又造了多少桥,铺了多少路,开了多少田,打了多少井……这小丫头每次说起这些都是喜笑颜开、眉飞色舞的,老朽听到这些,更想亲自来看看了。”
刘墉躬身道:“是在下疏忽,早知道该陪先生来田间多多走动才是。”
华佗摆摆手道:“你已经够忙的了。老朽自己有腿,不会自己来看么?老朽只是惊诧于这翻天覆地的变化,真是不看不知道,这变化之大远老朽所想啊。听芸儿说,你们还疏理了河道,新架了沟渠……那边是你明的叫翻车还是筒车?”说着向远处一指。
刘墉举手遮住眩目的阳光,看了一阵方道:“在河里像圆盘一样自己不停转动的是筒车;需要有人踩动才能抽水的叫翻车。”
“如此一来,沟渠遍布,阡陌纵横,便是大旱之年也会丰收在望啊。”华佗点点头,感慨道,“不知老朽再来富义,怕是更加认不得路了。”
刘墉也笑道:“以后在下回到富义怕也是识不得路了。”
华佗笑道:“那便看咱们两人谁先回来。不过老朽却要比崇如先行一步了。”
刘墉大吃一惊道:“华先生这么快就要离开了吗?莫非是刘墉怠慢先生,先生心有责怪吗?这些日子刘墉恾得晕头转向,竟没怎么去关心先生,请先生恕罪。”
华佗扭过头来,一脸的慈祥,缓缓摇了摇头道:“崇如多虑了。你这些日子来夜以继日,殚精竭虑,这才有富义这般好光景。如今流民都已得到安置,既无大疫生,又无匪患肆虐,民心安定,老朽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怪你呢。老朽要走,一来是公子托我教授的医术已经办妥,二来也想将公子所传的药酒、药方等推广开去,救治更多病患,最急切地便是想早日配制出麻沸散,免除病患手术时的疼痛啊。”
刘墉也知道这是华佗毕生的心愿,只得拱拱手道:“刘墉若将先生留到富义确实太过自私,也委屈先生了。刘墉有一心愿,若朝政安稳,民心安定,在下想办一所医政学堂,培育各种医疗人才,到时骋先生为席,还望您老万勿推辞。”
华佗叹了口气道:“崇如啊,老朽说句你不爱听的话。真正的行医者,既不能大横财,又不能出仕为官,哪会有多少人来学医呢?”
刘墉也是一叹。沉静了片刻,华佗一拍脑门,讶然道:“老夫竟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刘墉奇怪道:“先生可是有事要吩咐在下?”
华佗正色道:“芸儿跟着老朽有数月之久,恭顺体贴,她待老朽如父亲一般,老朽爱之也如亲女一样。老朽以为,芸儿温柔贤淑,论相貌也算是千里挑一,与公子乃是良配。老朽为此也问过董袭,听他说崇如对芸儿也有好感。老朽不解,公子为何却不上门提亲?老朽便要离开了,这件事却是放心不下,因而前来问问个中缘由。若能玉成此事,老朽也好安心上路啊。”
刘墉恍然大悟,也郑重道:“既然先生问起,刘墉便如实相告。芸儿善良贤淑,活泼可爱,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心仪女子,而且芸儿对我还有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能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可正因为此,刘墉才不得不慎之又慎。刘墉一直在想,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到底应该为他所钟情的女子做些什么?不就是让她一生幸福、快乐吗?可刘墉现在还做不到啊!富义现在的光景看起来虽好,可天下并不太平,群雄逐鹿、刀兵四起、战乱纷飞,富义的安稳又能维系几时?若能有幸建一些功名,得到朝廷的封赏,或许能保富义一世平安,这也是刘墉为何要去投奔刘备的缘由。可谁又能料到会有什么结果呢?难道要刘墉带着芸儿四处漂泊,整日让她担惊受怕吗?作为一个男人,不能也不应该这么自私。”刘墉顿了顿,又道:“何况芸儿年纪还小,此时成亲我也接受不了。”
华佗轻捋胡须,微闭双目,静静听着刘墉叙说,不时颔。等刘墉说完,华佗点点头道:“崇如能有这份心思足见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芸儿的眼光真是不错,老朽也代她高兴。不过,崇如所言虽然有理,不过都是你个人的想法,你又怎知芸儿有何心事,是何打算?”
刘墉微一愣道:“这个却是我没想过的。我真是大意,还请先生指点。”
华佗点头道:“虽说崇如性格平淡,不喜张扬,可你的大名在富义早已是妇孺皆知,便是周边县府也多听过你的故事。你宅心仁厚、才华出众,倾慕你的姑娘何止百千。芸儿的心事老朽最知了,论家世,她孤单一人,家徒四壁;论才貌,天下与之相当者举不胜数,更加美貌出众的也不止泛泛。她本就担心配不上你,更怕你立功受赏之后,身居高位,声名显赫,更加瞧不上她。”
“这傻姑娘。”刘墉心中一叹,怪不得这些日子见她总是闷闷不乐,身子也消瘦了不少,原来这丫头竟起了这般心思,我真是太愚钝了。刘墉抱拳拱手,向华佗郑重说道:“先生,多谢你提醒,刘墉知道该怎么做了。在下决不会让您和芸儿失望的。”
第二日一早,刘墉便早早候在董芸的房前,一见她出来,便走上前去,说道:“芸儿,咱们出去走走好么?”董芸见刘墉主动约自己郊游,兴奋异常,一张俏丽的小脸上写满了笑意,连连点头。
看着董芸在田野间跳跃着如一只快乐的小鸟,刘墉更加自责,对董芸道:“芸儿,我们在这儿坐会儿。”董芸轻答一声,温顺地坐在刘墉身边,看着他将沿路上采摘的柳条、野花编织成一圈花环。
刘墉装着漫不经心地样子说道:“芸儿,大哥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你觉得我该去求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