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氏领了许多的人往喜房去,却也没给她们闹腾的机会,不过略坐了坐,待挑了盖头,薛荣之出去敬酒,大白氏便脸一板,将人都撵了出去,只留陆念眉在赵无双的喜房里。
“呼。可算是完了,我笑得脸都僵了。”赵无双见人出去,屋子里头没了外人,唇角下弯,狠狠的揉搓了一通。
郑妈妈笑着说道:“老奴去瞧瞧小厨房备下的膳食,紧着给夫人端上来。”
赵无双连连点头,让郑妈妈快着些,一边指着红木雕花几案上的茶壶道:“眉妹妹快给我弄些水来喝,我半夜就被拽了起来,只漱口的时候沾了水,我母亲生怕我在喜轿里头,就想要如厕,莫说是吃食,就连水也没给我喝一口。”
陆念眉含笑给赵无双斟茶,这套茶具正是陆念眉吩咐晨蓉送来将军府的拿套粉色浮雕莲花纹的,赵无双伸手接过,见茶汤微微烫口,一边吹着,一边小口小口的喝,待把一碗茶饮尽,才算回过神来。
“其实嫂嫂这般午时便入了喜房的,已经是难得,我记得浅姐姐那会儿,待入喜房时,天色已经黑了。”陆念眉接过赵无双递过来的空茶盏,放在一旁的案几上,道:“歇歇再喝,仔细一时喝那么多的茶汤,伤了脾胃。”
赵无双觉得累的很,偏生还套着喜服,不能随心所欲,床榻上还一堆的桂圆栗子,更是躺也躺不得,只撇嘴道:“你如今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等你大婚的时候,你便知晓了,这可着实是个累人的活计,比我去跑一整日的马,还要累一些。”
提及这个,赵无双笑眯眯的看向陆念眉道:“眉妹妹这般模样的,也不知道哪个有福气,能娶了你去,话说回来,自打上回周莹莹说了那个曹二少爷后,我便着人去打听了。”
陆念眉颇为无奈,她恨不能离着曹家远一些,没想到赵无双还上赶着去打听,若让曹家知晓了,怕还以为她是有心要嫁的,曹老夫人那般的人,定会拿捏着这样的事情,说上许多……
没等陆念眉张口,赵无双便倚在红木架子床的床栏处,咬着牙道:“要我说,曹家的二少爷装的温文尔雅,其实就是个肚子里揣着烂草的货,若不是我去打探,还不知道,这个曹家二少爷身边已经有四个通房丫头了,这还不算,前两日,有一个丫头竟是被人从后门抬出去的……”
赵无双一脸的鄙夷:“还是个一尸两命的,那家丫头的家里人不依,很是闹了一场,如今京城谁不知道她们曹家的这点儿事?”
陆念眉颇有些惊讶,一时默然。
赵无双见陆念眉不说话,忙的说道:“你也被吓到了吧?我当时听说的时候,还不相信呢,我也见过曹家二少爷,看着还真是个不错的,虽说是嫡次子,却也不差什么了,哪知道竟是这样一个破烂货,你不与他议亲是对的,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你这雪一样的人儿,我这个做嫂嫂的,也不答应。”
赵无双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做嫂嫂的位置,颇有几分护犊子的架势:“你放心,有我在,你的婚事,我定会替你好好的挑的,定要给你找个天上有,地上无的!”
陆念眉被赵无双逗笑了,原还惦记着曹家的事情,曹家老夫人管理后院很是厉害,论理,莫说是几个通房,便是姨娘或是贵妾在曹家出了事,曹老夫人也能粉饰太平,绝不会牵连自家子孙,那么曹新宇这件事情,怕是有人在背后动了手脚的,如此倒也甚好,曹家的事情慢慢的也就淡了,待新人入宫,曹老夫人也不会用自己来拿捏着。
两人正说着话,晨蓉敲了门扉道:“二小姐,米小姐到了。”
陆念眉瞧一眼赵无双,赵无双直起身子来,道:“还通禀什么,直接领进来便是了。”
米冬儿的声音,由远而近:“你如今是将军夫人,我如何敢擅闯了来?”
赵无双才不管自己是不是坐在喜床上,站起身来,说道:“好你个没良心的,我大婚,你迟了不说,到了我跟前,倒来编排我的不是,以往我瞧在眉妹妹的面上不计较,今个儿我可不饶你,说什么也要灌你三碗酒不可?”
米冬儿一身橙红色斜襟小袄,深一色六幅罗裙,装扮明丽的走了进来,掩唇而笑道:“好好好,你今个儿是新娘子,你最大,听说过新郎官灌酒的,可从来没听说过新娘子也要灌人酒,我若是醉了,索性就跟了眉妹妹去,住去镇国公府。”
陆念眉见米冬儿今日一扫往日阴霾,颇有些诧异,追问道:“米姐姐怎得迟了?”
米冬儿见赵无双也探着头过来听,笑着说道:“罢了,我也不瞒着你们,先前我定下的那桩婚事,做不得数了,今早才得了信,彼时我继母已经出门来了将军府,那家却是急得很,将事情闹到了我父亲那里,我想着要等事情有个定论再来,这才迟了。这下子,我那继母回去,可热闹了。”
“哪家的?哪家的?我只听说你订了亲,却是瞒得严实,只听说不是京城的,怎么就退了?又怎么那么急?”赵无双最是爱听这样的大宅门故事,立刻亲自给米冬儿搬了一个红木鼓肚绣凳来。
米冬儿见这喜房里头只有赵无双与陆念眉,外头又有赵无双与陆念眉的丫头守着,便没客气,在绣凳上坐了道:“我起先没跟你们说,也是因为你马上就要大婚了,说了这样的事情,没得给你添堵,再者,便是说了,也无从更改,我那继母瞒着我,早将我的生辰庚帖都送出去了。”
陆念眉在一旁的美人榻上落座,沉吟道:“我今个儿瞧见米夫人倒是高兴的很,与御史台的几位夫人有说有笑的。”
提及米夫人,米冬儿面上带了淡淡的嘲讽,冷哼一声说道:“她自是高兴的,今个儿若不是我父亲漏了口风,我还不知,我的那门亲事,原该是我那妹妹的,她嫌那家不好,又拒绝不得,便拿了我去充数,却想要留着我那妹妹,在京城寻个好人家,听说最近她与工部尚书夫人走的极近呢。”
“你倒是把话说清楚些,什么你那妹妹的?什么又推脱不得了?我这听得云里雾里的。”赵无双埋怨米冬儿故事讲的不好,微微撇嘴说道。
米冬儿深吸一口气道:“是这么回事,我这次定下的婚事,这未来婆母韦氏,原是我这继母的手帕交,两人少时几乎同吃同睡,秤不离砣的,后来我这韦氏定下了婚事,我继母也要与我父亲做填房入京,我继母觉着韦氏嫁给定远侯府的三房,未来是定要回京的,便定下婚约,说什么要延续两人姐妹情份。”
陆念眉与赵无双连连点头,这样的事情倒也不少,指腹为婚现在多的是,左不过都是盲婚哑嫁,瞧的不过是双方家世,一般来说,世家大族十几年光景是不会有什么大变化的,因而指腹为婚的婚约,在户部也是承认的。
米冬儿笑容愈发阴沉:“可惜我继母没料到的是,三房会与定远侯府闹翻了,老死不相往来,也因此,得罪了定远侯府,如今三房不过一个伯父在南边县城为知县,早已不复当年,那韦氏也是个精明的,扯着这婚约不肯放,寻到了京城来,我继母舍不得自己的亲女,索性便把我推了出去,韦氏自没有不依的道理,毕竟我是米家长女,没人看顾,到了她府上,自任她拿捏。”
赵无双与陆念眉听得心惊肉跳,陆念眉更是惊讶,怪不得米冬儿先前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米冬儿如今贵为礼部尚书之女,却要嫁去偏僻县城的一个知县府上,且观这韦氏之前所为,定不是个好相与的……到时候,天高皇帝远,米冬儿才真真是诉苦无门。”
赵无双自来眼里不揉沙子,拍着案几说道:“你这继母好狠的心,你父亲更是个混的,你怎么说也是礼部尚书长女,即便不嫁入京城权贵之家,出的门去,配个一方都督也是成的,竟是要嫁给一个小小知县之子?”
米冬儿心灰意冷的说道:“经此一事,我也看得明白,我原不过是个累赘,这门亲事落定,我父亲与继母倒是还能落得个守诺的贤名,我父亲也可以明目张胆的吞了我生母的嫁妆,用在他的官途上,我算什么?踹走了了事罢了。”
“你父亲也实在是……”赵无双纵是说起话来不管不顾,也知道不能随便说了米冬儿的父亲,因而喏喏闭了口。
米冬儿却冷笑着说道:“这次也是赶巧,那韦氏之子迷上了他的表妹,起先还瞒着不肯说,想着我过门去,再抬了他的表妹,没想到,她那表妹也是个厉害的,竟是怀了孩子,如今闹着若不给她正室之位,索性带着孩子死了了事……韦氏这才急急忙忙来退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