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洛然敏感的捕捉到,这公公说,好回去交差,这句话的意思是,他的确是领了差事来荣安郡王府的,皇上是定要他入宫去的。
褚洛然看向陆念眉,轻声问道:“我去吗?”
陆念眉若摇头,他不计任何代价,都会留在这里。
“去吧。”陆念眉语气温柔和煦,轻轻的替褚洛然整理红色喜服道:“只是衣裳脏了,穿这个去,怕是不妥,我让人拿衣裳给你更换。”
褚洛然看向一旁的公公,笑着问道:“一身血污,怕是没办法面见皇上,公公可否行个方便?”
“这个自然,咱家就在这儿候着。”公公虽没有强硬的立刻带走褚洛然,却也防着褚洛然逃走,因而只在这里站着。
假山旁,有三间倒座抱厦,晨露捧了衣裳来,陆念眉浅笑着,与褚洛然同往抱厦而去,那公公领了禁卫军,就在抱厦外候着。
“你知道我的,旁的不行,但问‘他们’,我是行的。”陆念眉看向褚洛然。
褚洛然垂眸道:“皇上要的,并不是真相。”
“我知道,皇上是觉得自己的权威被人挑战了,所以才会如此暴怒,才会在你我大婚之日发作。”陆念眉无比清晰明了的说道:“但我已然是你的人,有我们的‘孩子’,皇上只能接受。”
褚洛然的目光,深情的落在陆念眉身上,缓慢说道:“二弟的腿,是我砸断的,二弟妹原也不是想嫁给二弟的,她二人一定怨气很深,不一定会如实的告诉你实情。”
“不论用什么办法,我都会把案子查个明白,吴溶月的事儿,我知晓,二弟,又是为什么?”陆念眉知道褚洛然那么做,必定有他的缘故,即便两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褚洛然也不至于随便对庶弟出手。
褚洛然很快将身上染了脏污的喜服脱掉,露出雪白的中衣,烛光下的他,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泛着淡淡的温润光泽:“念眉,这件事儿,你听起来,可能觉得是天方夜谭,但却是我的亲身经历。”
褚洛然一边接过陆念眉递过来的直裰,一边说道:“你应该听我母亲说过,我自小就同旁人不一样,做事自有主意,且还与天意大师在外多年游历吧。”
陆念眉点了点头,董氏一直说,褚洛然自小就省事,至于与天意大师游历的事儿,是褚洛然说给她知晓的。
“其实,我……应该是个四十几岁的人了。”褚洛然苦涩一笑道:“上辈子,我就在荣安郡王府这个小小的院落里,待了二十几年,直到荣安郡王府被抄家灭族的那一日,我依旧是个病秧子。”
陆念眉微微蹙眉,却没有打断褚洛然,她记着,当初在陆府的时候,大白氏提起褚洛然,大伯母丁氏便说过,他是荣安郡王府的病秧子,但她见到褚洛然,没有半点病弱的样子。
褚洛然继续说道:“我在天牢服下剧毒而亡,再醒来,便到了自己小时候,我不知道那是梦,还是真的,总之,我知道,我要改变现状,后来机缘巧合,我遇到了天意大师,治好了我的病,我出仕,去朝廷为官,都是为了改变家族的命运……”
褚洛然陷入回忆中,好像又看到了荣安郡王府上上下下,锒铛入狱的场面:“我在牢里,才知晓,所谓的谋逆证据,都是二弟放到府里的,那日,二弟婚期临近,我听到二弟在假山里,与人说话,二弟恨母亲处置了他的姨娘,恨母亲将吴溶月强塞给他,他要报复母亲,那人给了他东西,让他放到母亲的院子里去……所以,我亲手打断了他的腿,让他一辈子不能出他的院子,一辈子不能跟那些人接触。”
褚洛然的拳头攥起,在大牢里的恨意,母亲父亲的潦倒,是褚洛然心中永远的痛,他再也不愿意看到,父亲,母亲落得那样的下场:“谁再让我荣安郡王府落得那样的境地,我便让谁生不如死!”
陆念眉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暴怒的褚洛然,压抑的怒火在他的体内燃烧着,然而他却说不出,谁会相信,一个人是活了两辈子的?
陆念眉起身行到褚洛然身侧,让他的头,靠在她的怀中,轻声道:“这辈子,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我们会好好的。”
褚洛然长臂拥住陆念眉,重复道:“是,这辈子,我们会好好的,芷浅没有嫁到刑家,嫁给了她喜欢的瑾瑜兄,我也娶到了你,所以,注定了,与上辈子不同。”
“世子爷?时辰不早了,您看……”公公的声音在外响起。
褚洛然收敛了情绪,低声与陆念眉说道:“我师傅天意大师,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最多两个月就能到京城,只要我师傅归京,进入夏日汛期,便……再也不必忍耐。”
褚洛然说的阴晦,陆念眉却明白这其中的意味,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大约会被皇上用其他名义,拘禁在宫内,宫里有我的人,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吃亏,宫外,初一到初四,随你差遣。”褚洛然压低声音说道。
褚洛然说完,用力的握了握陆念眉沁凉的手掌,只觉得陆念眉的手,比从前更凉了些,皱眉道:“天还凉,别冻着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