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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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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柳千山似乎已经开始醉了,嘴里又开始说些胡话。周围围着有求于他的人,或恭维着,或有逗乐的,还有些劝酒的。

窗外的鸟啼响得清脆,席间却开始了新的一阵喧哗,沈逸跟着看过去便瞧见对方一身白衫,唯有蔽膝配了玄色银线绣出些风骨来——薛珩一人站在中间,唇边挂着浅笑一一受下旁人行礼。

“小侯爷。”清冽的嗓音念出名号,沈逸对上他那双平静的眸子,兀自先弯了眉眼,“原是从之设宴。”

薛珩向来都同卫宸一起赴宴,如今却是一人独自来。他思索着其中关窍,耳边仔细听旁人贺喜薛珩高升。

薛珩依次和人对饮而过,还未动筷酒水便下了大半,直到无人再提敬酒一事。

沈逸没去凑这一遭热闹,只是默然盯着薛珩立在主座之上。他又有些不确定了,就好像,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这样的一个人。

卫谦羽不知为何不同薛珩一道,今日也终究没有赶来。歌喉婉转伴着窗外的一阵阵莺啼,舞姬均是薄纱宽袖,就好像是哪个纨绔子弟请了身边的人来,寻欢作乐。

沈逸为自己添着酒,他们连恭维都是和往日说与自己听的一样,换了几个字恭贺着薛珩乔迁,升官和加俸。

他轻摇了摇头,了然几乎无人还时刻在意着他。沈逸尝过盏中的清酒,新酿出来的酒少了几分后味,现如今,他不必再行戒酒了。

大概是太久没能碰酒,他滚了滚喉结,却觉得歌楼中的酒少了几分涩意,足够呛喉的涩意。

曲终舞毕,围在薛珩周围的人才尽数散开了。沈逸再抬头看他的时候,却先对上了薛珩的目光,这才发觉出薛从之怕是已经瞧了自己许久。

他学着周围人方才的样子起身朝薛珩念了祝词,不等薛珩有什么反应先自己喝完了那杯酒落座。

如果他方才没有读错意思的话,薛珩同卫家的关系淡下来,自然该先笼络自己的势力。今日宴请的却都是些世家子弟,大部分都只是挂了闲职,就是不知想暗中收拢薛从之的都是谁的人了。

沈逸勾起笑来,靠在软椅上欣赏着新一轮的歌舞。有沈骞在,放到从前,薛从之总不会想着将视线先投向沈家。

现如今自己也成了局中人,愈发理不清楚其中纠缠的利害是非。但他清楚的事是,自己不仅仅是小侯爷,不论薛珩最终想做什么,自己手里终归还有外祖临终前留下的信物。

长安城里已经没有了将军府,但霍家并非说散就能散的。

相比沈骞,他还是更喜爱薛从之的性子。那大殿之上,他跪下谢恩的样子能有几分真心呢?沈逸暗自在心中猜测着。

薛珩的身上有种和他们终究不同的风骨,而霍家才倒,沈骞近来不敢有什么动作。能留下自己,薛从之也会省下很多事。

无论他要什么,只要于霍家,只要于沈婠和霍氏,没什么危险就好。

夕阳落在了城西,侍女提着油灯放在桌旁重新照亮厢房。哄闹一场,随着醉倒的柳千山被相熟的人带回去之后,来赴宴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宴中宾客就只剩下他们二人,从别处传来的曲调勾转清丽。沈逸倒尽了瓶中最后的半杯酒,“从之今夜还有别约?”

薛珩挪位坐在他的正对面,似乎丝毫不在意有没有剩下酒,“并无他约,倒是小侯爷静坐此间,疏于宴乐。”

沈逸抿了一口酒液,就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苦味接下话来,“我还记得,初次宴时,从之的一句醉话”,他回忆起当时情境,笑得萧索。

“今日不同往日,今人不似故人,”沈逸念起这句话,直直看向薛珩,“我不问你为何来,也不问你从何来。”

他用气音将词句念得极轻,几乎要和上那些笙箫琴乐,“只要无碍于我之所念,你薛从之要做的事,也可以是我沈自行要做的事。”

他喝完了盏中仅剩的酒,起身去看薛珩是何反应。油灯照亮了彼此的面容,沈逸先听见了薛珩的轻笑。

那声轻笑就响在他耳边一般,薛珩瞧了他许久,他便任由薛珩瞧着。

薛珩也起身凑近在他耳边答了方才的话,“成人之美不算易事,也不算难事。”

温热的吐息还萦着,沈逸撑住了桌角,指尖攥紧都几乎要压抑不住内心的惊骇,当然那也是他不曾设想的欢喜。

“不过都要看小侯爷愿意等到几时?”他又退回去,坐在桌旁继续补充着方才的话。

沈逸闭了闭眼,良久才能开口说出话来,“故人归时,无论春秋,不计年岁。”他看清楚了薛珩的面容,也看清楚了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

他从小便不精棋艺,如今有落子解困的地方,早晚都是握不住手中的棋子的。

沈逸重重地呼出来一口气,捻起棋子落定在此间,“也无论死生,无论声名。”

薛珩似是看出了他的异样来,吩咐伙计重新上了一壶热茶来,又亲手为他倒满了茶,递在他的手边。

“暮春未至,小侯爷多保重身体。刚好夜深,不如改日再续宴乐。”沈逸看着薛从之走远,才松了筋骨任自己陷在软椅中。

他其实不太知道,不知道自己今日所为是对是错,薛从之到底肯为霍家,肯为他做到什么地步。

只是他实在等不及了,无论春秋,不计年岁终究只是用来安慰他自己的话。

这样的话安慰不了如今还在闭门不出的霍氏,也安慰不了居在深宫几乎没什么消息的沈婠,甚至他自己清醒的时候,也是不信这句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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