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掌心炽热,像突然被烈阳烤到一般,文澜心脏紧缩一下,疼又麻,深拧的眉心却放松,最后连嘴角都翘起。
他轻扣她手,带动果叉柄灵活工作,将叉好的果实抬起,送入她口中。
文澜唇色微白,山城炎热的气候和一天天糟糕的心思令她逐渐乏力,脸色、唇色都不好看,可再不好看,她翘起嘴角一笑时,活色生香。
“好甜……还要。”晴王葡萄咬在口中炸开汁水,清香鲜甜。
霍岩“喂”她吃了七颗。
每当她品尝的空隙他会将手拿开,等她结束,继续帮她挪动叉子精准叉到果肉,接着,在运往唇畔的中途消失。
到后来,文澜完全尝不出果肉的滋味,只计算着他何时来,何时离去,他的指腹是否还像从前触感,他的表情是怎样,厌烦,有点记起从前恩爱的五味杂陈着,还是其他什么……
“文件看完了?”似乎帮她进食葡萄是帮助蹒跚过马路的老弱病残一般寻常,没有任何意义的语气,文澜甚至能想象到他脸上冷淡无情的神态。
是了。
在她深陷情网的时刻,他记挂的却是那份文件。
“……嗯?”文澜僵硬扯起一边嘴角,装听不懂。
他的手离去,不肯再为她服务,接着,皮椅发出落座的动静,他声音渐沉,配合昏暗不清的光线,立体五官影影绰绰,“那晚给你的财产分割协议。”
“当时太晚,第二天早上又被砸到眼睛,所以没看。”
“最好和律师一起看。”
“霍岩……”她一叫他,他就不说话了,因为她的表情,虽然蒙着眼睛,可微微皱起的眉心和下落的嘴角,让她看上去我见犹怜。
她说,“我不想离婚。”
离床畔两米远的位置是那张扶手椅,男人坐在其中,嗓音磁性,说着最淡然的话。
“强求没有意义。”
“你不爱我了吗?”
男人手指在扶手上微微摩擦,轻巧地一顿,“爱又怎样,不爱又怎样,我们回不到从前。”
“所以还爱我?”
“你觉得是,那就是。”
“老公,你话好冷漠……”她喊老公这两字的缱绻之意令她看上去更加孱弱。
霍岩没有大反应,他仍然坐在椅内,单腿架在另一侧膝盖,西裤中缝痕迹清晰,优良的面料像永远不会产生褶皱,和他在昏暗中平淡的脸孔一般,将始终平静。
于是衬得文澜越发傻气,她放在雪白被面、一只手无名指上的银光戒指,将这股傻与执拗越发凸显。
“你可能没见过这样的我,但来这里前就做了决定,无论怎样恳求,哪怕跪下来,只要你肯放弃离婚,我就什么都能做。我不想我们的家散了,如果不为此做一些努力,我将终生悔恨、不安,你明白吗老公?”
“向前看。”他微转脸颊,睨了壁灯光下的她一眼,也仅仅只是一眼,他又转回灰暗里。
泾渭分明。
她在明,他在暗,连她的声音都是那么明亮,而他的除了冰冷一无所有。
文澜抿着唇不吱声了,事实上她能说出为了挽回他而跪下来乞求这句话,就已经很不像她了。
然而女人在感情方面永远不够清醒理智,刚开始他提离婚时,她也大闹特闹过,外面人都知道他们产生嫌隙,但文澜疯狂的样子只有霍岩看到,过去两年她骄傲的没回头,现在再过来找他,他也该明白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可他,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态度,那就是离。
简简单单几句对话后,他起身告辞。
文澜这时候才似如梦初醒,从见面的虚幻中脱离,叫住他,“原谅你刚才对我的态度。”又尽力扯起嘴角,“……就当以前你哄我时的回报了。”
他不予置评。踩着软塑胶地面,连最后的声儿都没留给她揣摩的走了。
很长时间内,文澜都在嗅空气中他残留下的香味。
皱起的眉头,是分不清那是他的气味,还是床头别人送来的缤纷花篮。
文澜突然很讨厌那些花花草草。
护士来解纱布时,她请帮忙扔掉花束,护士兴高采烈问可不可以放去护士台,文澜笑了,“可以。”